他自幼病弱,数位医师曾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可他活到如今,已快要过第二个十五岁。即使是沈霂野死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死。司空骞在他面前说不想活时,他根本不当真,他有那么多东西放不下,怎么可能舍得死?只有两个人在他面前说愿意死是真心实意的,一个是顾游,一个是眼下的顾流。可顾游临死前也还是挣扎的。
顾流犹豫了会儿,依言上前。他仍然跪着。
沈寄傲从枕下摸出一把短剑,挑起顾流的下巴。剑尖顺着下颌线往下,抵在他喉间,只要用力,顷刻间便能毙命。顾流看着沈寄傲,一直看着。他没有闪躲,没有颤抖。异常平静。眉眼间甚至隐约有几分笑意。
沈寄傲看着他,一字一句问:“笑什么?”
顾流愣了一下,旋即唇眼一弯,回答道:“得偿所愿,为何不笑?”
沈寄傲收了短剑,“把上衣脱了,转过去。”
顾流静默听从。
沈寄傲在他背后用短剑划着什么。他清晰感受到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每一下都疼得他轻微发抖。他茫然地想,也许在给他痛快一剑之前,公子要先折磨他一会儿。是公子救了他的性命,给他机会修炼天魔残卷,公子的侍从虽多,但境界如他的也不多,他一心求死,公子看样子虽然允了,但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顾流握紧了拳,闭上眼睛,默默承受着。他想,无妨。
最后一笔划完,短剑入鞘,沈寄傲道:“好了。”
顾流回过身,只觉得整片背都疼麻了。
沈寄傲伸出沾血的指抹在顾流唇上,说:“我给你个机会,真正的,得偿所愿。”
……
温灵隽这晚本想要司空骞和他一起住,奈何晚饭时温灵妙来敲了一次门,彬彬有礼地告知司空骞给他收拾好了房间,晚饭后会有小厮带他过去。温灵隽当着姐姐的面也是知羞的,低着头没有说话,司空骞便点头应了。他们在房里一起吃了晚餐,笑闹谈天,很是快活。月亮初升,小厮就站在门外,颇扰气氛地要请司空骞去隔壁院子歇息。温灵隽推了又推,实在烦不过,只好放了人。在司空骞临走前,还旁若无人地讨了个亲吻。
若你差一点便全部失去,那么重新拥有后,必然会珍惜一点一滴。
司空骞跟着小厮走到那个安排给他的院子,毫不意外地发现温灵妙正在这儿等着他。他冲她笑了笑,抱拳行礼,温灵妙回礼道:“父亲要见你。”
司空骞微一挑眉,“劳烦带路。”
温行舟两鬓已有白发,但面容看起来仍旧年轻。司空骞犹豫片刻,挑了个略显生疏的称呼,“温门主。”
当年他也曾想过求助于渡星门,只是封春衣那时将他囚在一间不知道在哪的柴房,除了父母下葬那日悄悄带他去看了一眼,其余时间都将他关着。封春衣那时候说他若是贸然跑出去,必然会有杀身之祸。这句话让他挣扎地更激烈,因为那意味着他的仇人们就在此处,他满心叫嚣着要复仇。封春衣哪里不懂他的心思,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以他此时的力量,能杀几个仇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是封春衣,提醒他谁都不能信,若要复仇,只能靠自己。于是他谁都没有信。等彻底排除渡星门的嫌疑时,他已是折枝教的司空骞,与华景盟势不两立。
“坐吧,”温行舟示意,尔后喟叹道,“你的事妙妙跟我说了个大概。”
司空骞不发一语,洗耳恭听。
“当年阿影的事,是我做得不够道义。”
司空骞抬头看着他,忽而一笑,“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想听听您对我跟小隽的事,怎么看?”
这下轮到温行舟沉默不语了。司空骞耐心等着。良久,温行舟又叹气道:“若你还是当初的赵骞,我绝不会有半点异议。这两年折枝教是盟重头等大敌,若小隽要与你在一起,必然要隐姓埋名过苦日子,我身为父亲,实在舍不得。”
司空骞道:“他与我在一起,说不定过什么日子都开心。”他是有底气说这话的,他不相信以后还能比他们此前几个月过得还要艰难。
温行舟看着他,司空骞与他对视,丝毫不落下风。温行舟终于退让,沉声说:“过几日我与那孩子讲清利害,若他执意选你,那我便不多加阻挠。”
司空骞笑了笑,“多谢。还有一事想要您帮个忙,若您对当年我家的事有几分愧疚,那这便是绝好的弥补机会。”
“请说。”
“我想请您找一个人的行踪,那个人是沈府的公子,沈寄傲。”
温行舟眉峰微蹙,“前两日他也到了惊鸿城。只是,你找他做什么?”
“他就是当年的幕后凶手。”
温行舟神色肃然,甚至有几分激动,“此话当真?”
“当真。”
“你要做什么?”
司空骞思索片刻,道:“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来惊鸿城,定然也是为了那座墓。”
温行舟补充点外面还不知道的消息:“墓前有几座小型封锁阵法,这段时间已破了七八之数,剩下的不出三日便可破解,打开墓门。”
“我的身份令我不便露面,所以至多只能让你们渡星门的人,到时候听我调遣。”
“你要在墓里……可是那是几千年前的墓,其中凶险未可知……”
司空骞摩挲着自己的掌心,想起温灵隽手掌上的伤疤。因为开始修行的缘故,疤痕已淡了许多,但仍未全部消除。他起身朝温行舟行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