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早上她夸你了吗?”
“我不记得了。”少年说:“早上我赶着去接我妹妹。”
红头发助教看着他脖子上的红痕,暧昧道:“啧啧,我一看你这咬痕就知道,这妞肯定不错。”
林雪迟有点尴尬,他很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这些。
两人穿过红叶满地的草坪,庭中的枫树鲜艳夺目,梢头绚烂的金黄色由上至下渐变为明亮的橙红,繁盛如火鸟蓬丰的羽片,轻盈饱满,层次丰富。枫叶落地后叶脉里逐渐流失的水分夺走了植物的光泽,一地暗红,死亡充满宁静和优美。
林雪迟的目光暗藏惊叹,“这么早枫叶就落了。”
助教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这是你第一次来华盛顿大学吧?”
“嗯。”林雪迟点头:“比我想象中要漂亮。”
“你什么时候考?”
“还有半年吧。”
“教授说你想学医,我们医学院很不错哦。”助教领着他往前走:“那边也有庭园,不少学生喜欢跑到室外看书自习,特别是夏天没那么冷的时候很舒服。”
林雪迟笑笑:“但我看这里自习的人不多呀。”
助教点头:“以前人很多的,这里是最受欢迎的地段之一。不过后来这里死了个人,所以现在清静了不少。”他指了指身前那栋副楼:“就在前面,一个女学生从楼顶跳下来,自杀。”
林雪迟眉心一跳:“自杀?死了?”
“嗯。就是去年的事情。”助教摇摇头:“一个傻孩子,警察说是因为失恋想不开。她也是教授的学生,教授为了这件事情非常自责,特地花了两节课给我们讲各种宗教里关于自杀的定义和后果,为了劝告我们不要重蹈覆辙。”
“你是说喻江吗?”林雪迟有点惊讶。
助教点头:“是啊。”
“看不出来他对学生这么上心。”
助教当他是叛逆期:“别这么说,教授人很好,他经常在圣诞节自己掏钱给我们买礼物,空余时间带我们去看展览,有时候还会出钱给博士生做项目。”
“我还以为他只是喜欢表面上和人套近乎。”林雪迟迟疑:“你说他自责,他和那个学生的死有关吗?”
“没有,他们不熟悉,教授要带很多学生,那个女孩子只是个本科生。她请他改过一次作业,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接触。不过教授很厉害,他记得他所有的学生,警察来问他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子,他后来和我私下里谈起,说他觉得那个女孩可能本身有点抑郁。但是因为他们也不是很熟,总不好干扰别人的私事。教授看人一向很准的。”
林雪迟调侃:“你就说说他有哪里不好吧。”
他们上楼往大课室走。
助教从后门开了一道缝:“悄悄进去,给你个机会看看你爸爸上课。”
林雪迟跟在他身后,挤到最后一排的角落。课室里坐了起码上百人,喻江带着一个简易的耳麦站在黑板前。他转过身来,目光敏锐地触碰到林雪迟,似乎顿了顿,开口:“e释经原则,上一节课我解释过了。圣经的语境对于解释文本是非常必要的,图伦丁在这一点上充分认识到了圣经作者选择和安排各种素材的用意:‘这些历史为每一个情境所包含的细节而记载,但中间有一个狭窄的灰色地带,(圣经作者)将(他们认为的)重要细节囊括了进来,但其他的似乎没有那么重要的就被省略掉了。’这意味着圣经本身就是一个已经被筛选过后的文本,当我们理解圣经的时候一定要有这个意识。”*
(*“圣经文本的语境……”:出自罗伯特戈弗雷《十六、十七世纪的圣经权威与无误观》)
林雪迟偏头看助教:“为什么要讲释经?”
助教笑笑:“人们怎么解释经文从一个层面上反映出人们对宗教的态度。释经学可以作为一种可靠的论据支撑,帮助学生理解宗教发展的原因。教授的研究面非常广博,这节课是不少学生要求加的。你看到这里不仅有教授的学生,还有很多神学系、历史系、文学系的学生。”
林雪迟觉得讲台上的喻江似乎和生活中的继父有些不同,他显得比较严肃,说话沉稳坚定,更像他们初见时那个充满假意和权威的男人。
好为人师者都自恋,喻江更是其中极致。他扮演的导师可靠谦谨,尤其不爱宣扬经验之道。经验在他看来是雁过留声,人人都可以有,他喜欢和人探讨,喜欢让学生表达观点,他会给一些委婉的建议,却从不强迫赞同。学生因此更加珍重他给的只字片语,并奉为圭臬,他们对他投以崇拜的目光。林雪迟看得出来喻江很享受,传道授业解惑使他站在主导地位,并建立了一个完美稳固的支配关系,所有人都是自愿参与进入这个关系的,他乐得看到人们全情投入,并充分相信这个高大的导师形象。
十分钟后课程结束了。
“我本来想让你直接去办公室的,没想到你会到课室里来。”喻江一边收拾电脑包一边说。
下课后学生一哄而散,林雪迟坐到第一排的课桌上,环视巨大的黑板:“这里挺好的,宽敞亮堂,坐着也很舒服。我以后能来这里上课吗?”
喻江抬头看他:“当然可以。”
林雪迟翘起嘴角:“你是个很厉害的老师,我看他们都很喜欢你。”
喻江难得听到他的赞扬:“我靠这个吃饭,做不好怎么对得起我的工资呢?”
“你根本就不需要靠这份工资过活吧?”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