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不大爱理教中事务的风羽,竟在第一眼就相中了他作教王侍童。
自此以後,能经常听那些光陆怪离的人,由扶光换成了那孩子。
教里开始有了传闻,说侍童从洛阳学来妖法,迷住了教王的魂魄;也说教王有娈童之癖,每逢夜里,便与侍童在教王殿内相好欢愉。
一朝神魂遭牵引,从此教王不早朝。
而一直操持教务的扶光更知道,风羽为了那侍童,竟然打开了光明顶封印四百年的神音殿。
——明教以医毒双术称绝漠北,可是首代教王死前只将平生所学写成“五毒/药典”传予教徒,其馀稀世藏书,一直被封存於神音殿内。
风羽在此後半年不出神音殿一步,直到最後,他炼出了六瓶“十二夜冰”之毒:
十二夜冰,意指中毒後第十二夜,人会因气血冻结而死。
其实那并非什麽诡奇之毒,而天下物性生灭共存,凡有毒/药炼成丶世上总有物事能当其相应解药——
只是,十二夜冰没有解药。
风羽将第一瓶炼成的十二夜冰给了侍童,然後将他从昆仑放回去洛阳。
在那之後,风羽愈来愈让人无法看透。
而他们,也再没在镜湖旁说过故事。
扶光冷眼旁观着一切,只是每天都抬头看着西边的天际:
今天是朔月,十五日之後,烟雾将会笼罩整个镜湖——
凭他多年来敏锐的观察,风羽的身体,在望月之日会比平常更虚弱。
风吹起了芍药的香气,那阵香味比铃兰更要浓烈,且失其清澈暗幽。
扶光待要转身离去,忽然之间,却看到祭坛上一个血色的身影——
净沙刀悄然归鞘,风羽扬起血袖,将最後一名人质推入镜湖。
而这位教王的武功竟然高强到,连远在数丈之外窥看的一道眼神都感应得到:
“扶光……”
正使从暗黑中悠悠走出来。
教王果然笑了,赤着脚踝一步步走下祭坛。
“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风羽轻声低道,带着铃兰一样飘渺而平缓的哀伤:
“所以我不能让凤凰醒来,我要守墓……而所有想唤醒凤凰的人,都要死在我手上。”
凤凰?
——这是一个以杀止杀的悲伤故事。
在他给自己这麽多年的怪志世界中,难道只有这个故事是真的?
风羽已经走到圣殿回廊上,那袭白袍第一次拖着血迹丶染红了白玉寒地。
“很悲伤吧?”教王走近他身前,又再像铃兰花一样忧伤的笑:“骗你的。”
他从袖里翻出一株铃兰,将花递到扶光手上。
清丽的暗香掩过了整片昆仑花海,而风羽最後拖着血袍丶独自走回了教王殿。
“扶光,铃兰花是在一个悲伤的故事里诞生的,但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十五日後的望月,昆仑顶尸遍祭坛。
执掌圣教实权多年的正使扶光,终於背叛了风羽教王,一举夺去了镜湖圣殿。
扶光用特制的乌金索锁住了风羽,在教王殿满园的铃兰中,他终於沦为那个要囚住凤凰的猎人。
铃兰在他的摧残下迅速枯萎,风羽望着自己一身斑驳的紫红瘀痕,终於对扶光微微笑了——
那是他最後一次微笑。
那笑淡哀如铃兰,最终凋谢在宿命的花海里。
扶光披着那袭金丝白华袍,在五月的微风中彻底呆住。
那个时候,在昆仑山之外的地方,正好是铃兰最为盛开之时。
风羽的手上,握着一瓶“十二夜冰”。
——他忘了……原来自己囚住的人,也是一只高傲不屈的凤凰。
“教王,长孙晟在汉中诸城节节败退,特派使者上圣殿求我教支援。”
在镜湖边默思的扶光没有回首。
脸覆重纱的女子在等待教王的指示,忽然却看见了他手中握着的一棵白色花草。
——那是整个光明顶中,只得教王殿花园才能栽种的铃兰花。
“凤凰已经醒来,我没空管他弑父代兄的大计,叫他自己想办法吧。”扶光淡然道:“而且阿那环想要的结果,我都为他做到了,从此以後,圣教也不必再插手中原之事。”
“可是……”烟岚急切的道:“可是您一直深恨的明怀玉,现在已跟安若然双双君临洛阳。安若然用铁腕手段,两个月以来扫平大部分藩王,结束这场削藩之战後,明怀玉便会在洛阳正式再举行登基大典——”
“他的登基大典,我自然会去的。”
扶光凝注着湖水,柔声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风羽,你当年为什麽就看上他呢?”
烟岚知道,教王又再陷於对那个人的思忆中了,只好轻声致了一礼,转身匆匆退走。
——人是不可以偏离正道的,所以我不能让凤凰醒来……
——猎人终生都在追忆凤凰的光芒,最後因思过度,抱憾而终。
其实当年在那些志怪的故事中,风羽早就识破他的心思吧?
那个人最不愿他作的事,他最後竟是每件都做遍了。
“铃兰是开於忧伤之花,它的花语是——”风羽的淡哀微笑似乎就在他面前,“再次回来的幸福。”
芍药浓香传遍盛夏的昆仑顶,而铃兰的清幽还残留在他手上。
——那株天下最纯粹剔透的铃兰……他已是永远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已经再狠狠虐多一对cp了……
一定是风华绝代的人,才可以使原本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