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栖华又惊又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仰头示意绑匪们把他嘴里的布团拿出来才能做生意。
裴扬风轻轻抬手。
随从把叶栖华口中的布团拿出来,立刻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叶栖华声音还有些颤,但他已经努力保持镇定了:“你一直缠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裴扬风说:“本王遇到了一个小麻烦,希望你能帮忙。”
叶栖华冷笑:“若我不肯帮忙呢?”
裴扬风假笑:“你的命,还有你谢大哥的命,就到此为止了。”
叶栖华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猜,宣王殿下是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大麻烦吧。如果我不帮殿下,殿下失去的东西,绝对比这两条人命更珍贵。”
他等着看裴扬风发飙或者更冷的表情,可裴扬风闻言微怔之后,却欢快地笑出声。
没错,这是叶栖华,这是还没有在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中变得阴冷可怖的叶栖华。
聪慧,倨傲,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那是裴扬风曾经拥有过,却从未爱惜过是稀世珍宝。
第十八章
叶栖华疑惑地看着裴扬风的笑脸:“你在发疯吗?”
裴扬风对随从说:“把绳子解开。”
获得自由的叶栖华犹豫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一拳打在裴扬风脸上的冲动。
裴扬风逼近两步:“那我们谈个公平点的交易。”
叶栖华站在原地半步不退,一脸“敢过来本少爷打死你”,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和你做任何交易!”
“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裴扬风声音低沉,噙着三分又像玩笑又像认真的笑意,“任何要求都可以。”
叶栖华眼中冒出了兴致盎然的光芒。
他讨厌被人逼着做事情,但他很好奇权倾天下的宣王殿下,到底能为他提出的要求做到什么程度。
“好,”叶栖华说,“说出你的事情。”
“随我回宫,”裴扬风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当今皇上。”
叶栖华皱眉:“我和他很像吗?”
裴扬风拿出一丸药:“吃了。”
叶栖华狐疑地接过来:“是什么?”
“百日散魂丹,”裴扬风似笑非笑,“敢吃吗?”
叶栖华抬眸扫了裴扬风一样,坦然接过药丸拿在手中把玩。
裴扬风问:“在想什么?”
叶栖华也从袖中摸出一丸药:“公平起见,你也要吃下我这颗天心失魄丸。”
裴扬风轻笑一声,低头就着叶栖华的手指咬住那颗药丸,舌尖一勾吞下肚。
叶栖华倒是愣住:“你不怕我给你下断肠毒?”
裴扬风反问:“你会吗?”
叶栖华吞下自己手中那颗药,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长秦关的风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李方给顾云深倒酒:“顾盟主,这里的风往骨头里冷,不喝点酒再出关,肯定要被吹出病来。”
顾云深自幼习武,并不惧怕关外朔风,但他还是接下了李方的好意:“多谢。”
北地的酒辛辣苦烈,不似江南酒水的温软甘甜。
顾云深却一口饮尽了半海碗的酒,腹中顿时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灼烧得五脏六腑生疼。
严邵开口:“你若是想喝个痛快,今日就走不了了。”
顾云深玩笑道:“严将军不想收留我?”
严邵沉默许久,淡淡说:“我要回京面见殿下,今日就走。”
顾云深“嗯”了一声:“若有月白的消息,是需要你亲自告诉殿下。不过……”他轻声说,“如果那个背影并不是月白,岂不是又要殿下空欢喜一场。”
更何况,如今的宣王殿下,早已不是那个满心痛苦与回忆的裴扬风。这场江南之巡,朝野之中都猜是宣王要借机彻底掌控南统军营,可顾云深知道他是为了谁。
有些传言,严邵也知道。他闻言沉吟许久,说:“我会再去兀烈王城探查一番。”
顾云深轻声说:“我去吧。”
严邵怔住。
“行军打仗我不算懂,但若论武功,我也算是江湖第一人,”顾云深再饮酒,又像笑又像不笑,“再说,月白的剑法是我教的。这种事,做师父的当然要出点力才像样子。”
潺塬城。
谢春行惊得摔了酒坛:“你要跟着宣王走?”
叶栖华心中已有打算:“大哥,我那天在医馆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像是一缕偷跑到人间的幽魂,并未真的活过来。我有一种感觉,跟在裴扬风身边,我才有真正活过来的机会。”
谢春行又是担忧又是气愤:“你这是与虎谋皮!宣王是什么人?先帝在位时他就天天宣告自己的淡泊名利忠君爱国,更是把凤宁皇后和小皇子哄得团团转,三军大权统统交给他。后来怎么样?凤宁太后刚驾崩,他就开始筹谋造反了!”
林逸思在柜台后打算盘翻账本,闻言头也不抬礼节性地劝了一句:“谢老弟,这些话不用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喊出来。”
南统军营不是裴家嫡系,而且天高皇帝远,郡守也不太管束这些事情。
谢春行大大咧咧地说:“有本事他派人抓我。窃国之贼,匪乎?裴乎?”
叶栖华心中泛着一层浅浅波澜。
前尘旧事仿佛远方浓雾里的一座古城。就算知道那里早已破败不堪荒无人烟,却还是想走近一些,看得再清楚一些。不依不饶地想从断壁残垣废墟焦土之中再找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