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其他小朋友不同,他记得,刘琛是苍白削瘦的。跟他人同岁,人却只有小小的一只。
妈妈总是跟他说,刘家的小朋友身体不好,让他多多照顾他,像个哥哥一样。
他的确比刘家小朋友大几个月。
他很听妈妈的话,刘琛没有朋友,只有他这个哥哥。
他知道,刘琛从小就心脏不好,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开心的大笑,也不能悲伤流泪。
连跟他说些有趣的新鲜事都要学会用最最平静的表情语气,生怕他大喜大悲。
小景卿不知听谁说过,人生来就是要受苦的,可刘琛要比一般人要苦的多,从不曾见过阳光,却比别人要期待阳光,更加热爱阳光。
他都知道。
印象里,刘琛常常在医院,直到初中,他的身体似乎好了些,陆景卿能够经常在学校看见刘琛。
陆景卿也常常在他自己走路回家的时候陪着他。
有一段时间刘琛非常高兴,他说他有救了,他以后可以跟着陆景卿去打球了。
初中三年,没有意外,陆景卿甚至都觉得刘琛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大笑奔跑,笑到哭,再接着笑,无忧无虑,轻狂又肆意。
陆景卿是真的为他高兴。
可就在中考前,刘琛被送到了医院,事发突然。甚至都没有人看清刘琛是为什么倒下去的。
他没能参加中考。
只能庆幸,刘琛他现在出院了,应该不是很严重,现在是没事儿了吧?
陆景卿想。
刘琛说;“我想看着你和你的朋友们打球,哥哥,你带我去吧。”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还轻,陆景卿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
“可刘阿姨刘叔叔不让你去体育场的吧?”
“没事儿,他们不在家,也不会再限制我的去处了。”
“那,好吧,你等着我,我现在在外面,马上就到。”他心一横,答应了。
他觉得刘琛过的不好,他会尽力满足刘琛的要求的。他绝不忍心拒绝的人,怕是除了妈妈之外,就是刘琛了。
陆景卿叫其他人先走,他说要去接一个弟弟。
那天看到刘琛时的记忆特别清晰,大概是那个少年太过于削瘦薄弱了,连嘴唇都是又白又薄泛不起一点点光泽。
唯一有光的地方就只有眼睛了,却那么微弱,仿佛摇曳的蜡烛被放在风里,明明灭灭。
四周的景都是模糊的,只有苍白的少年,眉眼清晰。
陆景卿在出租车里向他招手,刘琛上车坐到了他的左边。
和往常一样跟着刘琛说些话。
语言平静,淡若无情。
许是刘琛不想这样听故事,他说:“哥哥,你讲一个笑话,笑一下吧。”
陆景卿以为他好了,顿时喜形于色,“你可以,你好了?”
刘琛笑了笑并不说话,笑容里有着虚弱的满足。
陆景卿觉得,他以后要带着刘琛到处玩,把他以前不能去的地方都要玩个遍。
渐渐地似乎离三中只差一个路口了,他看着窗外,觉得阳光都灿烂了许多。
司机平稳着过十字路口,忽然,明明该停在路口等红灯地小轿车丝毫不见停留,直接冲了过来。
闪躲不及,出租车被撞离了原来地轨道。
陆景卿呆楞着,一切发生的太快,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等他被身上的疼痛拉回神智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这是发生车祸了。感觉到有人抱着他,护着他。
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到处都是红色,红的张扬,是血吧,他想。
手上身上还有温暖的液体流过,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他能感觉的到,谁的身体哪里被破了个大大的口子,血流的越来越多,他开始用手寻找流血的地方,试图用手把伤口堵住,可是手能移动的范围非常小。
甚至不知道是谁受了这么重的伤。
可这不管是谁的血,都是要命的啊!
陆景卿顿时慌了,他想哭,想看看刘琛有没有事
他想叫刘琛,想喊救命,拼命的大喊大叫,可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只能开口发出微弱的声音。
绝望!!这可能是他出生到现在以来,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的词汇。
陆景卿叫不出来,只能抱着刘琛似乎不再温热的身体无声哭泣。只隐约记得妈妈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是不可以哭的。
可他控制不住,他当时隐隐觉得,自己应该要失去什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景卿从医院醒来。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到的医院,不知道刘琛什么时候被带走的。
他只记得一大片的红,白t恤上的红,白鞋子上的红。能入目的地方,到处都是红。
那么妖冶,无比刺眼。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他只左手左腿骨折,脑袋上被撞了个不大不小无伤大雅的洞,完全能在假期间养的完完整整未经世事的样子。
非常幸运。可他不想要。
他还记得什么?记得刘琛爸爸妈妈眼里的痛苦,疏离责怪着看着他。
他知道了,刘琛不在了。
一条命对他而言太过于沉重了,它压在肩膀,不停的对陆景卿说:是你害死了刘叔叔刘阿姨的宝贝。你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活着??
凭什么?
尽管妈妈在那些天请假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可他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于是妈妈带着陆景卿搬了家,
远离了那个地方。
陆景卿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他的父亲可能就是因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