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横目一扫。但见那些百姓以老者居多。甚至有须发皆白者,虽非勇壮,也少有面带菜色的,衣冠蔽旧,也少有褴褛肮脏的——应该都是些城内绅商、乡中耆老吧,此亦题中应有之意也。
看到这种场面,是勋的心情不禁略微放松下来。
马车缓缓停下,王邑迈前两步。拱手行礼:“臣镇北将军、安阳亭侯、河东郡守王邑,恭迎天使。”
论及名位,王邑却在是勋之上,爵乃列侯,加职至于四镇将军,与九卿并列,按道理,是勋就该赶紧下车还礼。然而就见这位是侍中仍然高踞车乘之上,只是抬手一招:“谁是范先,谁是卫固?”
众官尽皆愕然。当即便有二人越众而出,拱手道:“末乃中郎将范先。”“下僚河东郡掾卫固。”
是勋面沉似水:“拿下了。”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时。几名骑兵同时跃身而起,朝向范先、卫固二人扑去。那卫固本为儒生,一擒便下,范先却是旧白波帅,膂力强健,当即被他一拳打倒一名骑兵,另一拳遮护在身前,“噔噔噔”倒退三步,抗声道:“末将何罪?!”
是勋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素帛来,沉声答道:“有诏在此,汝敢抗旨吗?”范先闻言大恐,手上不禁一缓,当即被两名骑兵扳住肩膀,按翻在地。
王邑也是大惊,急前两步,扶住马车车厢:“二人何辜?朝廷究竟有何旨意?”
是勋一见范、卫二人被擒,唇角略略一撇,瞬间便已面带春风,却反手将素帛揣回怀内,匆匆跳下车来,一把攥住了王邑的手腕:“王将军,你我且同乘入城去吧。”
王邑力气太小,被他连扯带推,给拱上车去,嘴里还在问:“侍中不须宣旨么?此二人究竟……”是勋始终也不放开他的手腕,笑着答道:“自可于城中宣诏,不急,至于此二人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直到跟王邑全都站稳在了车上,这才缓缓把气吐将出来,厉声喝道:“范先、卫固,奉钟司隶命,二人巧辟治官,犯突科条,事当推劾,检实奸诈——立斩!”
当即刀下头落,迅疾无伦。围观的百姓哭爹喊娘,纷纷走避,河东属吏亦皆胆战心惊,遮面而退。王邑又是惊怒,又是恐慌,高声质问道:“既是司隶之命,并非朝廷之诏,如何不行文郡中,倒使侍中斩之?安有此法!”是勋把攥着对方腕子的手略略一紧,凑近了王邑的耳边,低声回答:“朝命,任某为河东郡守,召王将军返都,吾既新到,必要立威,是故即于亭中处斩才獠也。”
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瞧王邑惊骇欲绝的表情,一拍车轼:“走,待某与王将军同车进城!”
杀这范、卫二人,当然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其原因的。话说是勋在接受了镇守河东的委派以后,朝命尚未下达,他便先去找郭嘉,要求查阅所有相关河东郡内形势的情报。郭嘉事先已经得到了曹操的默许,因而倾囊与之,是勋把大摞竹简、木牍搬回宅中,细读了一整夜,不禁拍案恨道:“未知杜伯侯何在?!”
前一世读过的文献资料,长久未及整理,已经逐渐被淡化到了记忆的深处——他倒是也想把很多事情记录下来的,然而若不慎泄之于外,恐骇视听,所以犹豫了很久,还是不敢落在笔头,只好闲来默默背诵罢了,就难免挂一漏万——通过郭嘉所搜集到的情报,却又逐渐被发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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