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慌了:“朝歌阙,你干什么?!”
逐流红着眼眶,舔舔手背血迹,小模样特别惹人心疼。
“我不是朝歌阙。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程千仞狂躁地抓抓头发,他隐约意识到出大事了。
逐流来他身边坐下:“你别急,我慢慢说给你听,从你将我送走之后说起……你当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所以总是入你梦境,你还记得吧。”
程千仞被他勾起一点愧疚:“嗯。”
“那是分魂术,我在朝辞宫修行,分出一缕魂魄去万里之外的南央城寻你,但修为不足,勉力施展,最终自食恶果,两魂不愿再合二为一,我被自己的分魂禁锢在识海深处。”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狠厉,又很快压下,仍做乖顺模样,“你在南央暮云湖杀人那夜,去见你的已经不是我了,是他。后来写信与你断绝关系,了却因果,抹掉你为我立的心血誓,又自作主张让你留在南渊学院,害你情绪失控被打伤的人也是他。”
“若不是他这次身受重伤,不得已陷入沉睡,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哥,我真的好想你。”
程千仞艰难地理解:“你们不是一个人?”
“我才是程逐流,我有作为‘人’的完整感情。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程千仞久久回不过神。
道祖在上,如果这不是一个玄幻的世界,他会认为是逐流童年受到强烈刺激,精神疾病导致人格分裂了。
少年又讲了许多旧事,一面诉说思念,一面努力抹黑朝歌阙。
程千仞心里一团乱麻,只想借顾二的烟枪抽两口,这都什么事儿啊。
所以对方性情大变,是因为真的变成了两个人?以后还会再变吗?什么时候变?
程千仞:“那你的容貌怎么回事?”
“父亲死后,他为了戴上面具扮作父亲,以修为改形换貌。但他昨夜去雪域黑塔杀魔王,使我法身受损,境界跌落到炼气初期,恢复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露出了本来面貌,哥,我才十六岁。”
程千仞算算年纪,逐流确实应该长现在这样。
但这一切太突然了,他一时无法适应对方亲近,下意识侧身避开少年的拥抱:“等等!”
逐流仰起脸,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你果然与我生分了,你以前说过,一世人,两兄弟,难道是骗我?”
程千仞:“不,我……”
“如果我对哥哥真心有假,教我功法尽散,不得好死。”
程千仞急了:“我们是修行者,说出的话有天道感应,怎么能乱发誓!”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已经将对方当成了需要管教的小孩子。
逐流笑了笑。
程千仞:“你听我说,现在更重要的是,以后怎么办。魔王已死,时势生变,你什么时候回皇都主持大局?你布局杀魔王时,做了哪些善后安排,东境魔族、西南两反王、天下各宗门,你原本怎么打算的?你的修为最快多久能恢复?需要我如何帮忙?”
逐流安静听完,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程千仞几百个字白说。
他说:“你还是把我当做他。”
程千仞怔了怔。听见少年小声道:“我不是你弟弟吗……”
他被这句话击中,心里阵阵泛酸,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是哥不好,你受苦了!”
逐流抱着哥哥的腰,满足地喟叹。
程千仞吃软不吃硬,他就装可怜,这一招可耻但有用。
可怜完了还要认真回答问题,才更显得乖巧、讨人喜欢。
“不要为我担心,我有一个小世界,有很多时间修行。关于他杀魔王的事,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三年前,他察觉到魔王苏醒,就开始着手准备……”
要动大陆上所有重要阵法,还不能被魔王知晓,最后一步完成之前,只能让一切看起来是巧合。
程千仞越听越惊骇。
谋局千日,苍生为子,只为这一件事。但它确实值得。
“我去慈恩寺赴约,也在他意料之中?”
“实拇境,包括你会被选做山主,他都想到了。慈恩寺里,你在佛殿拔剑,冒犯佛宗威严,十寂已经对你起了杀意。但他正在和朝歌阙下棋。他持白子,朝歌阙持黑,中盘绞杀时,两人胜负难分,朝歌阙突然在棋盘外落下一子。然后说了一句话——‘大师,我的目光不在方寸得失。’”
“就这句?”
“嗯,就这句。十寂再看棋局,看了一盏茶,说‘贫僧明白了’,便让人出去传话,放你与傅克己下山。”
程千仞陷入回忆和思考。
逐流话锋一转:“现在魔王已死,安山王重伤,原家私兵乌合之众,不成气候。他想要的都得到了,还利用了你,一个人心思这么深沉,实在可怕。我却不一样,我只想待在哥哥身边。你就让我再抱一会儿吧,这一刻我死了也甘愿。”
面对这么露骨的表达,程千仞有点不自在:“胡说什么。你身上还有伤,先休息吧。”
他将人拉起来,引到床榻边。逐流却不肯放他离开,坚定道:“你这两天太累,之前才会入障,你也需要休息。”
“我去隔壁打坐。”
“哥,我不太舒服,半夜可能伤口疼。”
“……好吧。”
秋暝真人多简朴,屋里就一张床,程千仞弹指,一道剑气熄灭烛火,程逐流放下帐幔,两人并排躺着。
山间清冽的月光照进来,一片寂静的黑暗里,程千仞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