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黄,夕阳斜下,洒落一片余晖。古老的街市已经渐渐萧条了,货郎收了摊子,各自散开,偶尔有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晃眼而过。
“银两亦托伊带来。家中用途如何?可省则省,不可省处,亦不必过事俭啬……”街角处,少年举着一封书信朗声念着,他的嗓音低沉,字字圆润。
“柳先生,慢些念,方才那俭啬二字是什么意思?”边上的阿婆靠着少年的字摊儿,一头雾水地问着。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熙和的笑容,夕阳的余晖与他的笑脸相互衬映,这昏暗的天色和古老的街道上,霎时变得生辉起来。
少年的剑眉微微一挑,和气地道:“阿婆,俭啬便是节俭的意思,令郎的意思是他在苏州那边攒了些钱,叫您不必节俭,该花就花,爱惜自己的身体要紧。”
阿婆立即笑起来,褶皱的皮肤都不禁舒展起来,道:“哦,我知道,我知道了,柳先生就替老妪回一封信,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不用他挂念,他寄来的银子,我收到了。”
少年颌首点头,沉吟一下想好了措辞,便在摊上铺开了一张雪白的纸儿,随即凝神捉笔,蘸了墨,笔走龙蛇,全神贯注地疾笔作书,一炷香的功夫,少年提起笔来,眼眸中闪出一丝笑意,将信纸上的墨水吹干、折叠好才交给阿婆,道:“信写好了,总共是三文钱。”
阿婆得了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取出三文钱来放在桌上,欢天喜地地走了。
少年麻利地将摊上的铜钱捡了,放入一个存钱的笔筒里,看了看天色,脸色已经变得黯然起来。
少年叫柳乘风,前世的时候是一名门诊医生,可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时代,成了一个被革掉功名的落魄秀才。
读书人没有了功名,少不得要遭人白眼,柳乘风几乎来不及重新规划重获新生之后的未来,便开始为吃饱肚子奔波了。
好在柳乘风继承了这秀才的能力,写得一手好字。于是从操那秀才的旧业在这街口摆了个字摊,给人写一些家书、喜帖,每日也能落个几文饭钱。
不远处一个货郎收了摊子,挑着货担走到柳乘风的字摊前,朝柳乘风笑了笑,道:“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柳呆子还不收摊?”
柳乘风听到呆子两个字,脸上的肌肉不禁微微抽搐一下,来到这时代,他最讨厌别人叫他呆子,心里不禁怒骂:“你才是呆子,你全家都是呆子。”
随即又是苦笑,这诨名也不知是别人什么时候开始叫的,反正他穿越来认识他的都这般叫,想改也改不了。
他不由自嘲的笑笑,摇头轻叹。
柳乘风准备收摊,先将墨盒盖了,又提了一水桶来洗笔,浑然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街角,一顶小轿子稳稳停着,轿帘轻轻的揭开,露出一个绝美娇俏的脸儿来,这少女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肌肤水嫩,双目睁得大大的,好奇地瞧着柳乘风,不禁掩嘴失笑,道:“香儿,就是他?”
轿子里似乎还坐着一个人,脆生生地回答她道:“大小姐说了,要寻个知书达理的,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的,我瞧着这人不错,写的字也好。”
少女的嘴唇微微笃起,似有些生气地道:“我怎么瞧他呆呆的,像只笨鹅一样,再者说,要找读书人,太学里有的是,何必要到这街市里找?”
里头的人道:“二小姐,话可不是这样说,太学里的读书人都是有功名的,你绑……不,是咱们温家贸然请了去,到时候说不定会惹来官司的,这个酸秀才才好,据说是得罪了学正,功名被人革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孤身一人,绑了他也没人为他伸冤。再者说他生的也还倜傥,和大小姐不是天作之合吗?”
少女听了解释,放下轿帘,道:“你说的没错,好,本小姐先去考校他,若是满意,就敲他一下。”
里头的人道:“二小姐,老爷说了叫你不许在街上胡闹的,这种事当然让下人们去做,何必劳动你来?”
这叫二小姐的少女却是听不动劝的,居然还真的攥着一根丈长的棒子藏在袖子里,一脸无害地从轿中钻出来,蹦蹦跳跳地朝着字摊儿走过去,两个彪形轿夫见了,立即亦步亦趋地跟上,接着从轿子里又钻出一个丫头出来,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眉宇还算清秀,不禁咋了咋舌,低声道:“完了,回去又要挨打了。”
“喂……呆子……”二小姐走到字摊儿前,毫不客气地呼唤柳乘风。
柳乘风抬起头,不禁有些眼睛发直,来到这时代,大街上两条腿的妇女倒是常见,可是这般清丽脱俗的少女却是稀罕得很,他脑子不禁有些拐不过弯来,可是听对方叫自己呆子,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没好气地道:“怎么?小姐要学生代写书信?”
二小姐迟疑了一下,古灵精怪地点头道:“好,你写。”
柳乘风只好重新放回笔墨纸砚,道:“不知小姐要去信给谁?”
二小姐想了想,道:“写给一个呆子。”
柳乘风的眼目不禁有些黯然,心里料定这小姐是私自瞒着家人来给情郎写书信的了,心里想:一朵好花不知让谁家的猪拱了。
不过生意还是要做的,他打起精神,道:“是写给情郎?”
二小姐的脸色骤变,气得鼻子都皱起来,啐了一口道:“胡说,写给一条狗的。”
柳乘风不禁好笑,原来是来砸场子的。哪里来的臭丫头,居然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