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了一眼呆呆的坐在长凳上,死死的盯着院子外面,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的儿子一眼,又重重的叹息一声,跺脚转身走出了院子,很快消失在黎明前的昏暗中。
太阳终于从远处的山头探了出来,金色的晨光很快洒遍山村。
白齐突然站了起来,向着院子外走去。
一直留意着儿子动静的母亲赶忙跑了出来,向着他喊道:“齐娃,饭马上就好了,你干啥去?”
白齐却冲耳不闻,径直向着山坡上走去。
不放心的母亲赶忙跑回厨房,退了柴火,又跑出了院子,跟在儿子身后。
白齐家院子前面这条山路,是通向李家老宅的唯一的道路,小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顺着这条路去找李安东。
七八年前,李家因为嫌老宅太偏僻,在村中大路边新批了宅基地,盖了新宅。
因为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村里人口一直减少,李家老宅就一直荒废在那里。
自从李家人搬离,这条小路已经少有人走,路上杂草丛生。
夏日清晨,太阳刚刚探出头来,杂草上挂满了露水,白齐的小腿以下很快被露水湿透,但他却似是毫无所觉。
李家老宅距离白家大约一里多路,先是一段上坡路,翻过一道土梁,那座老宅就出现在了白齐的眼前。
这座老宅位于两座矮山所夹的一个三角形的台地上,清晨的阳光正好被东面的矮山挡住,拉出长长的阴影,将破旧的泥胚瓦房笼罩在其中。
清晨的阳光给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明晃晃的金光,这金光更将阴影中老宅衬托的阴森可怖。
看着眼前的情景,浑浑噩噩的白齐突然被脊背上窜起的一股凉气惊醒。
清醒过来的白齐顿时犹豫了,他愣愣的看了老宅和矮山,决定等一会,等到阳光照耀老宅时,再过去。
白齐的母亲跟着白齐爬上了土梁,看着儿子如同盯着仇人般,死死的盯着一座老屋,不由被恐惧扼住了心脏,但她却不肯离去,只是轻声的呼唤着儿子的名字,但白齐眼里只有那座老屋。
清晨的阳光升起的速度很快,短短十几分钟之后,矮山的阴影已经后退到了老宅旁边,一缕金色的阳光给这幢灰色的旧屋挂上了一丝色彩。
白齐正要抬脚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天空中飘来一朵乌云,将太阳再次遮住。
看着再次陷入阴影的老宅,白齐发出了带着绝望的凄厉的嚎叫,跪倒在地。
嚎叫一声接着一声,这嚎叫中带着绝望,带着怨恨,带着愤怒……。
看着困兽般嚎叫的儿子,白齐母亲哭泣着呼唤着他的名字,但白齐始终充耳不闻。
最终,白齐的嚎叫变成了一声怒吼,他从地上一窜而起,向着阴影中的老宅发起了冲锋。
白齐怒吼着,一脚踹开了紧锁的破门,冲进了充满了霉味的堂屋,几步穿过堂屋,来到一道漆皮斑驳的耳门前。
他抬起手来,顿了一顿,便毅然一把将门推开,门内的情景让白齐发出了一声如同突然被人扼住喉咙般的声音。
李家老宅已经许久无人打理,堂屋弥漫着让人窒息的霉味,到处挂满了蛛网和尘絮,地上厚厚一层灰尘上布满了老鼠的脚印。
但在这间李安东的卧室内,却整洁异常。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没有落下一丝灰尘,似乎刚刚有人打扫过,墙壁上的报纸似乎刚刚换过,竹编的顶棚上看不见一根蛛丝。
床铺扑的整整齐齐,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头的书桌上一尘不染,一个浆洗的发白的军靠在桌边墙角。
最让白齐惊恐的是,就在书桌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粉红色的百元大钞。
白齐扶着门框的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将本就有些松跨的门框摇的咔咔作响。
浑身颤抖的白齐那憔悴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癫狂的笑意,那是恐惧到极点的癫狂,也有即将解脱的兴奋。
他缓缓的抬腿,跨入了门槛……
白齐的母亲气喘吁吁的跑到李家老宅大门口时,只看隐约见儿子跨进了一扇黑洞洞的大门,便失去了踪影。等她冲进堂屋,来到这扇门外,除了一间空荡荡的挂满蛛网的房间,里面什么也没有……
白齐的母亲哭喊着冲出了老屋,大声呼喊丈夫和儿子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