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喵喵说的第一句话。

透过车窗，喵喵只能看到一楼十几层高的普通建筑，墙面粉色油漆被晒得发白。他不理解，这里与路边其他建筑并无二致，只是相比于王祁的家中好了些，怎么会让谷其扬如此上心？

就在今日早晨，喵喵在门边，看谷其扬不厌其烦的试衣服，脱了穿，穿了脱，眉头还紧皱着，似乎对哪件都不满意。前几天谷其扬在海边向他承诺，要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毫不保留的呈现，然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了喵喵出门，却未告知要去何处。喵喵忍不住开口，问：“要去见谁？”

谷其扬将喵喵的小铃铛掩好，上下打量了三遍，确定没有不妥之处了，才开口说：“我爸，能明白吗？”

喵喵点头，自己之于妖王的关系，但是——

但是谷其扬没有给喵喵更多的时间酝酿，而是叮嘱道：“进门之后什么都不要说。以后我会告诉你，这么诡异的氛围，究竟是为什么出现。”说完，他让阿蒙在楼下等着，自己带着喵喵上了楼。

在楼道中，谷其扬递给喵喵一张卡，小声说：“在我看你的时候，把它递给你面前的人，知道吗？”

喵喵眨眨眼，不明白。

“这是见面礼，要有礼尚往来，总要先给人送礼吧。”谷其扬拍拍喵喵的头，笑着说：“别怕，有什么都是冲着我的，小猫咪这么可爱，怎么会不招人待见呢？”

开门的是位中年女人，皮肤白皙，微卷短发，一双大眼睛并没有因为岁月流淌失去光亮，反倒是看来更为温和善良。她似乎很喜欢谷其扬，一见面便拉着他的手臂，口中‘小谷’叫个不停，还朝身后叫了两声，似乎是在喊老公。

倒是谷其扬很不自在的僵着身子，任由人拖进门，按在沙发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说话都十分尴尬。他张张口，勉强吐出一句：“干妈好。”

“老吴！小谷都来了，你还在干嘛！”女人斥责中带着娇嗔，更像是在撒娇，显得有些刻意做作。她没有理会喵喵，就如同看不见一般，只与谷其扬寒暄了两句。

直到一个看来已然年迈，却还精神矍铄的男人挺着啤酒肚出现，女人才离开客厅，不知去向。

谷其扬迅速起身，低着头，手攒成拳，藏在身后，说：“我有事情想请您帮忙，关于这次中投科技二次竞标——”

“知道了。”男人摆摆手，示意谷其扬坐下，那意思像是不愿意再说。

喵喵缩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比起谷其扬，他更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可就在他想偷偷打量打量那个恐怖的男人时，发现了自己正被人盯着。一双黑色的眼眸，神色冷淡，像瞧路边景观一样，瞧着喵喵。

还没等喵喵挪开眼神，男人就指着他问道：“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

“是。”谷其扬声音很小，更像是做错了事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坦白。

“理由！”

喵喵感觉到男人一斜眼，谷其扬有明显抖动的动作。这是他的父亲，他有必要如此害怕？还是凡人不同于妖灵，尊卑界限分明？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压下了谷其扬的回答，一个小丫头扑进来，直接冲到男人面前，嘻嘻哈哈的递上一袋零食，讨好的笑道：“爸，同意吧，好不好，他可乖了。”

男人扯过小丫头，嘱咐她一边玩去，然后坐正了身子，等着谷其扬的回话。

“请您相信我的判断，我不会让您失望。”

“说了等于没说。”小丫头嘎嘣嘎嘣嚼着零食，翻着白眼说道。

男人也没有斥责女儿，只是淡淡说了句中投的事情他会让谷其扬如愿，但要求谷其扬尽快如他所愿。

谷其扬点头，让喵喵递上准备好的卡。

喵喵有些不乐意，他不喜欢这样端着架子吼谷其扬的人。想想他的父王为一方主事，都没这样瞪着眼摆着姿态训斥谁，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怕太嘚瑟，被自己一口血噎死。虽然心里骂了一百遍，喵喵还是恭恭敬敬双手捧着递上了卡，他看到男人眉毛一挑，就知道这里面数额不小。他来凡间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东西还不甚了解，但喵喵知道，凡是人，都爱钱。

“这是这一期的收回。其中百分之二十的加成，算是唐棣的一点心意。”谷其扬在一旁解释道，甚至强迫喵喵挤出一点微笑。

男人这回倒也不勉强，很愉快的接了过去，递给女儿，说当她的零花钱了。他冰冷的脸上终于迎来了春天，在金钱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不灿烂，还热情挽留二人吃饭。

喵喵很想知道那是多少钱，可以用什么衡量，能生生把一位皮脂太厚做不出表情的严肃人，变成喜乐开怀的和善大爷。当然，他没敢问，他不希望自己一言不慎，害了谷其扬。虽然他不惧这个男人，但他能感受到谷其扬的恐惧。他再一旁看见的谷其扬，一切表情都是随着那个男人的神色而改变，在惶恐中，坐如针毡。

也不知道谷其扬这餐饭是如何吃下去的，喵喵看见了很温柔给他夹菜的女人，表情要死不活的小丫头，和只顾吃饭的男人。这样即使看起来很融洽的画面，还是让喵喵很不舒服，他不太能说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该有的气氛。难道世上有儿子需要在父亲面前一口一个敬辞，用金钱做见面礼，吃饭时坐得笔直？

随着身后门板掩盖住了屋子里的光亮，谷其扬在楼梯间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