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闻得朝廷西迁后也派出了数十骑兵潜至洛阳周近远观。
两天后,这批骑兵归来,报上所见所闻。
荀贞闻得他们所见的百姓迁徙之惨状,心痛哀伤,闭目良久,心道:“我终於还是没能阻止这幕惨事的发生。朝中之乱,全是因宦官、士人、武人争权,与百姓何干?百姓何辜?百姓何辜?而竟遭此难!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嗟乎,千秋万古,历代迭兴,可得到富贵的只有那些将相贵族,对千千万万的百姓来说又有何不同?仿如长夜,绵绵无尽。”不觉想到了后世,又想道,“真正能做到心系百姓、与万民共苦的有几人呢?千古以来,唯一人耳。”
这时,已经到了二月下旬,离约定出军的日子不远了。
荀贞收拾起哀痛的心情,请来孙坚、谢容、刘秉、丁猛诸人,商议出兵之事。
这些天来,荀贞的部众在加紧操练,孙坚等人的部众也没有闲着,都是日日操演,荀贞想了些办法鼓舞士气,孙坚等人也都用了各种办法来调动兵卒的斗志,或以名爵为诱,或以财货为赏,又或以义激之,又或通过再三的宣明军法以使兵卒畏怕,使他们将来不敢怯战。
虽说已经把出兵后的战略、大致的战术定下来了,可具体到出兵的细节,还是有许多事要商定的,比如兵马开拔的前后次序,比如粮秣等军需的供应,比如接敌后各部间的配合作战,等等等等,不是一天就能议定的,荀贞等人连着商议了两天方才将各种细节敲定。
闻得荀贞等人连日商议出兵之事,早就知道荀贞、孙坚等要和曹操一起进击董卓的孔伷欢喜不已。他的欢喜不是为荀贞等人敢於主动进击,而是因觉得荀贞等此次出兵是自寻死路。
他对亲近的李延、孔德诸从事说道:“当下群雄起兵,设若各路并进,或有胜算。而今车骑屯河内,后将军屯南阳,孟卓诸公屯酸枣,诸路各拥强兵,多者数十万,少亦数万,而却没有一个肯进兵的,车骑为盟主,尚且驻兵不动,荀侯、孙侯却竟欲连曹将军共进兵,他们一旦出了颍川,就肯定会引来董卓的打击,以董卓之兵精将悍,此取死之道也。可笑谢容、刘秉、丁猛诸校尉却舍我而从他们,此不明时势者是也。诸卿,就与我一起坐等他们的大败吧。”
李延、孔德等皆诺诺。
孔伷手底下这些得信用的从事中,李延是最有勇气的一个,前些时孔伷被孙坚从颍川郡府赶出时,就他一个人敢挺剑护主,正如荀贞早前所想的,他虽貌不惊人,胆色实烈。因孔伷是长吏之故,他听着孔伷的话,口中诺诺,心中却想道:“正是因为诸路讨董皆按兵不进,所以才致使如今天子西迁,洛阳被烧,而诸路联军却仍无进兵之意!诸公鄙矣!唯荀侯、孙侯、曹将军可称英雄,谢容、刘秉、丁猛诸君舍使君而从荀侯,亦可谓豪杰。”
李延是个忠心的人,他既得孔伷信用,便一门心思地要报效孔伷,所以虽不赞成孔伷的话,暗暗称赞荀贞、孙坚,并觉得谢容等人做得对,可却倒是也没有起离开孔伷,改投荀贞之意。
孔德就不然了。
他心中想道:“使君坐拥四万余众,据一州之地,却无进兵之念,不敢战倒也罢了,反正诸路兵马大多没有动,可却在自家州中,先是被孙侯赶出了郡府,抢去了颍川郡守之位,继而又被孙侯、高素诸人两次闯营,强索粮、械,受辱虽怒,却只是斩了辕门守将之首,而竟不敢对孙、高施以报复,今荀侯、孙侯出兵,又幸灾乐祸,以为必败,实在不是一个明主啊。”
看了看席上眉飞色舞、心情大畅的孔伷,他低下头,又盘算想道:“谢容、刘秉、丁猛诸校尉是使君的部曲,今却弃使君去,使君不以军法斩之而明威,反欲坐待其败。这怎么能是治兵之法么?原本因为‘不肯安营’的谣传,军心已经有些散乱,现又有了坐视谢容等人之去,军心恐怕会更加散乱了啊。谢容等人如从荀侯战败倒则罢了,如果取胜?……这豫州将不复使君所有。”
豫州军的军心本就已经乱了,而荀贞如果再取胜归来,这军心、民心会向谁一目了然。
孔德做出了决定,又心中想道:“我且先坐观之,如荀侯真的能取胜归来,说不得,也只好对不住使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