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转目戏志才,心道:“要说起来,关羽的这份傲与志才在面对庸俗士子时的故意不拘礼节倒是有点相像。”不过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他两人有根本的不同。
结合前世对关羽的印象,他寻思想道:“志才虽愤世而傲,但他的‘愤世’主要是因为本身有才干却无用武之地,才能不得施展,所以嫉俗傲慢,而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却也能积极地融入其中,融入被他此前‘傲慢’的士族之中。关羽的愤世,固有恃才而傲的成分,可更多的却似乎是对现实的不满,对权贵压迫黔首的不满,所以他骄於士大夫但却善待部卒。”
简单的说,戏志才傲慢士大夫,但并不反对士族高人一等的地位,关羽则不然,他似乎是从骨子里就痛恨这个权贵压迫黔首的社会。只可惜因时代之局限性,他没有能力去打破这个阶级的藩篱,而最后,他自己也成了这个他所痛恨的阶级的一部分,且是最顶层的一部分。
与关羽才是初见,到现在连一句话都还没有交谈过,对关羽这份傲慢之缘由的推断只是猜测,荀贞也不知是否准确。
他心中想道:“关羽亡命涿郡肯定是因为犯了事,但到底犯了什么事?却不知是不是演义中所说的:在河东杀了恃强凌人的豪强?”拿筷箸取菜,就着饼吃了几口,觑着时机,乃缓缓笑问刘备,“玄德兄,下午时,我闻你说云长是河东解人,却不知为何安身涿郡?”
刘备停箸,回顾了眼关羽,对荀贞笑道:“却是与君麾下典韦一样,云长在河东郡犯了命案,故此亡命涿郡,我因得以与他结交。”
“噢?犯了命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由云长来说。……,云长,你给荀君讲讲吧。”
关羽心道:“这荀贞与我只是初见,适才在辕门处却目光灼灼,一再观我相貌,若人之视猴,真是十分无礼!”傲慢的人里有不少生性敏感,关羽就是一个敏感的人。刚才荀贞在辕门处不但看了关羽,还看了张飞,张飞对此并无恶感,而关羽却就十分不满。
尽管因为荀贞肯与兵卒同甘共苦,使得他对荀贞的观感略有改变,但他却仍然不想不理会荀贞,可是刘备的话却不能不听,当下应道,“是。”也不看荀贞,正襟危坐地淡然说道,“羽乡中有一豪强倚势凌人,乡人苦之,羽因将他杀了,亡命涿郡。”
刘备说“此事说来话长”,到了关羽的嘴里却只有寥寥数语,在说话的时候,关羽还不看荀贞,荀贞知他是不愿与自己多说话,虽然不见怪,未免有些尴尬,好在他城府深沉,脸皮颇厚,哈哈了两声,赞道:“‘见义不为,无勇也’。云长此举,为乡民除害,可谓义而且勇。”心道,“真是没想到,关羽之所以亡命涿郡的缘故却竟是被演义说中了!”
关羽倨傲,对荀贞掉脸色,刘备有点不安。
简雍在旁边看得清楚,忙出言打圆场,笑道:“要说义勇,怎比得上司马?司马昔在西乡,斩除第三氏,继为督邮,驱逐颍川郡北浊吏,这才是为民除害,义勇兼备也。”
荀攸、戏志才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皆想道:“刘备默默无名,门下诸人却各不同凡响。”
关羽雄壮高健,虽才二十出头,然日后的美须髯如今已有了雏形。汉人尚武,身材伟岸、美须髯,具有男性阳刚之美的常能得到世人的称赞。身材硕大伟岸且不说,只说胡髭,“髭”这个字的意思便是“姿,姿容之美”。关羽既雄健,又有美须,胡须浓密,黑黝发亮,虽然傲慢,却不影响荀攸、戏志才对他外表的惊奇称美。张飞虽无美须,然亦高大雄壮,且腹围不小,虽非“腰带十围”,可也异於常人,仪状魁岸,一观即知必有勇力,言谈举止却偏又彬彬有礼,如一君子。简雍的外表比不上关张,可察言观色,善解人意,非常人能为。
这三个人都不是庸人。
刘备尽管少言语,自辕门相见至今,说的话不多,可他能得到关羽、张飞、简雍的效忠,足见其能。荀攸心道:“难怪贞之与此人今天刚刚结识,就对我等称赞他是英雄。”
借着简雍话语的圆场,荀贞趁机转开话题,笑对简雍说道:“简君,我刚才见你挪动膝腿,可是席子太硬,坐着不舒服么?”
简雍敛衣笑道:“非也非也。实不相瞒,荀君,雍年少时顽皮喜闹,爬高上低,从不安歇,有次从树上掉下,摔坏了腿膝,卧床数月方起,现在还留着疤痕。人若无腿,不能行路。我从树上掉下后,深深害怕,本以为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走路玩闹了,却不料我的腿膝虽然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仍却无怨无愧,伤好之后依旧载我行路,我对此深为愧疚,为答谢它们的厚恩,也为弥偿愧疚,所以平时能卧的时候绝不会坐,……,”他拍了拍自家的腿膝,“也正因为平时卧多坐少,这腿膝二物反倒不觉变得娇贵起来,一旦长坐,便就生疼。玄德常说我上不得台面,一见到贵人就失态出丑。司马贵人大量,请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他这番话说的一本正经,荀贞不觉失笑,笑道:“知恩图报,君子也。君既有报恩之念,我乐为玉成,便请君且放开了膝腿,随意卧坐!”
简雍也真不客气,当即不再跪坐,箕踞斜倚,靠着案几伸了个懒腰,舒畅地说道:“蜷曲良久,终得伸展。”再又拍了拍腿膝,笑言道,“尔今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