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威胁我,说我要是敢告诉你,他就……死给我看。”
“他要恨也是恨我,跟你能有什么关系。那现在呢”
南洲似乎是瞬间崩溃了,原本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一下子噎住了,然后彻底哭了个一塌糊涂:“哥,他,他今晚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说他胃疼,还在念你的名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那次通话之后,南方迅速地处理了在老家的所有事情:向父母禀明实情,跟赵秋声分手,将几个月来购置的不动产全部转现,然后如他预想的一样被父母扫地出门,带着所有身家飞回了路程和他曾经厮守的城市。
两天后的黄昏,他按响了路程家的门铃。意料之中,这时候俞夫人是不在这里的,路程本人来开了门。两人不过对视了一眼,路程一脸的苍白立刻灼痛了他的视线,然后那扇门砰然关上,再无声息。
路程再怎么恨他都是应该的,南方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不敢再去敲门。
彼时尚且是盛夏时节,刚才还红霞满天,一转眼就电闪雷鸣起来。南方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他也无处可去:当初决定离开,他已经失去了路程;如今又放弃了老家的父母和未婚妻,剩下的一切也让他一并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天地之大,他是真的无以为家了。
谁知路程在暴雨降下之前猛地拉开了门,低着头没有看他:“快下雨了,你进来吧。”
南方难以置信,所以站着没动:“为什么。”
路程不耐烦了,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扯进了客厅,又把他身后的几只旅行箱一个个搬了进来。凶猛的雨势很快席卷了刚才南方站过的地方,夹带着吞噬这个世界的恨意。
南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好一个人先收拾了一下衣物和其它的必需品。路程一个人进了卧室,在南方进进出出期间一直一言不发。
直到南方再也受不了愧疚的凌迟,来到他面前弯腰蹲下:“……求你了,说点什么。”
路程张了张口,声音还没发出来,一滴接一滴滚烫的眼泪就砸在了南方手上。那一双幽黑的眼睛全都浸泡在泪水里,缓缓抬起来死盯着南方,语气异常平静:“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可是我刚才发现……我还是舍不得你淋到一滴雨。”
路程从来没有哭过。南方原本以为,路程是绝对不会哭的那种人。
他真的慌了,手忙脚乱去擦他的眼泪,后来心疼得受不了了,干脆按着他的肩吻掉那些泪滴。可这一切都没有奏效。
路程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他像个白痴一样慌慌张张,手足无措。最受南方钟爱的眼睛里源源不绝地流着泪,怎么也停不下来,每一滴都是足以杀死南方的鸠毒。
那一夜,南方抱着他说了无数声“对不起”,直等到路程的眼泪停了,他才敢认真看一看他。
路程瘦了很多,本来就是清瘦的身形,现在简直是瘦骨嶙峋了。流了太多泪之后,整个眼睛周围都烫得惊人,下半夜理所当然地红肿起来,碰得再轻路程都疼得要皱眉。他就着床头灯细细看去,这才发现他脸上还有别的伤痕,刚刚结了痂,方才又被泪水泡得再度出血了。
南方去床头柜抽屉里翻找药箱,不想却看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丝绒盒子。当初他走的时候曾把自己的那枚白金戒指放在里面,自认为已经不配戴着路程对他的爱意,可眼下他颤着手打开它,戒指还原封不动摆在里面。
路程就是那个时候爆发的。他从床上不管不顾地扑过来,不由分说一拳打在南方脸上,又重重一推让他整个人都撞在衣柜上:“滚!不准你动南方的东西!”
衣柜门上的装饰物有棱角,南方的脸立刻就淌了血:“路程……是我,我回来了。那就是我的戒指。”
路程凶狠地扣住他的脖子,神情如同濒死的困兽:“那不是你的戒指!我知道你回来了,可你以为你回来了就依然是南方吗?原来那个南方,他永远不会一声不吭地消失!”
南方想让他清醒过来,于是两个人几近疯狂地扭打在一起,一路撞掉了矮柜顶上的花瓶、镜框,还有路程放在卧室里的半瓶烈酒。摔下去的一瞬间,南方拼命把路程护在了自己胸前,那些碎瓷片和碎玻璃就硬生生地嵌进了他的大半个背部,一地鲜血。
谁知路程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瓷片上,忽然拿起一片来就抵在自己腕间:“把戒指还给我。”
南方愣了愣,忍着剧痛往后挪了不少距离:“你,你当着我的面,你想自杀?……好,就算我不是原来的南方,我对不起你,你自杀就对得起那个南方”
路程没有一丝动容:“我能不能下得去手,我们可以试试看。”
南方还真不敢让他试试看,立刻把盒子扔给了他,眼睁睁看着他又放回了抽屉里。路程看盒子的表情,其实远比看着南方这个大活人时要温情得多。
就像他的南方早已过世了,那个戒指盒就是他的骨灰盒。
南方的伤口在背上,路程不得不沉着脸帮他清理。因为血止不住,他们只好半夜里打电话叫来了谭亦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