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落了一层尘土的灰白墓碑前，程轩禾一直沉默不语。这一路他不说话，沈龙也就没有出声。但是，看见了墓碑上镶嵌的程爸爸年轻俊朗的照片之后，沈龙到底是忍不住先开了口，打破了几近窒息的沉默。

“爸，我们来看您了。”他说。

程轩禾依旧不出声，却也不再呆立着，开始把带来的水果贡品拿出来一一摆好了。他的动作很认真，一丝不苟的，这时沈龙也大概明白了程轩禾的意思，于是就趁着程轩禾忙着摆东西的档口，跟程爸爸说起了话。

......

“我们已经有孩子了，轩禾现在身体很健康，我会一直照顾好他的。”

......

“戴司令...很想念您，他忙过这阵子也一定会来看您的。”

......

“这么多年来，轩禾其实也经常来这里的，您也一定看得到的，他只是站在墓园门口没有走进来而已。以后，我会陪着他来，陪着他来这里看您的...”

沈龙站在程轩禾身后，他的一句句轻声低语消逝在微寒的秋风里。程轩禾背对着沈龙，眼底的温暖湿意顺着脸颊悄悄滑落，他点起一炷香，在心里默默道：爸爸，爸爸...

天气渐冷，白日渐消。两人回家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程轩禾靠在副驾的椅子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沈龙的外套。他这段日子嗜睡得很，这时的呼吸声已是沉稳平和，显然睡实了。

沈龙把车子开得慢了些，到了家就抱着轩禾上了楼，没有吵醒他，把他放在床上让他继续睡了。给轩禾脱了外衣鞋袜、掩好房门，沈龙就下楼到厨房做晚饭，手里拿着轩禾买的那本《o准爸爸饮食指南》。

灶上的鸡汤咕嘟咕嘟炖的热闹，沈龙的心里却愈发平静起来。他已经明白，程轩禾对爸爸这样的态度，虽然看起来显得疏离不亲近，但显然这就是轩禾对待爸爸的方式了——对逝去的人怀有过于复杂的感情，言语变得艰难，只能沉默以对——生前得不到的理解和死后求不来的原谅都已在岁月中消磨。亲情是割不断的血脉联系，生养的恩情终归胜过一切。

不亲身经历的人大概很难明白，沈龙也不能完全明白，他一直尝试领会。

程轩禾在回家的路上对他说：人生是我自己的，我现在很好，没有什么要跟他说的...即便生活不如意，我也不会把它们拿来跟已经安息的人讲，那样只是找借口发泄而已...

沈龙一直知道程轩禾是很坚强的，这样的一番话出自程轩禾口中一点也不会让沈龙觉得惊讶...

客厅的电话响起来了，却只响了一声就停下了。沈龙走到客厅一看，原来是程轩禾坐在沙发上接起了电话。他坐到程轩禾身边，凑过头去听电话里的声音。

“没有什么事了就回来吧，你乔阿姨也想她大儿子了......”

电话那头是戴司令絮絮叨叨的声音，程轩禾一边应着话，一边转头靠着沈龙，在他身上蹭着。沈龙抱住他，任他在自己身上腻乎，权当是o在撒娇了。

结果，程轩禾挂了电话就一下子从沈龙怀里跳起来，直奔厨房去了，“什么这么香！饿死了！”

沈龙低头看了看身上系着的围裙，又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果然有股子鸡汤的香味...他无奈笑笑，跟着也进了厨房去。

戴司令的电话后来就每天都会打来了，总是劝他们二人快些回秦都，不要再在外面玩了。只是，沈龙和程轩禾却是真的一点也不急的。他们两人在庭都玩了两三天，程轩禾也带着沈龙跟言叔叔又见了一面，这才准备启程回家，回他们在秦都的家。

临走之前，沈龙去了趟小五的家。小五是庭都人，家里只有一个妹妹了，也已经在庭都成家。他替小五看望妹妹，却也不能把小五的现状如实相告，小五现在仍旧没有完全恢复，虽然对着每日照顾他的冯正乾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但还是拒绝任何其他人的靠近......

大家都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小五的心病，需要很长时间、付出很多、才能治好。

程轩禾在临走之前则是参加了言璋的婚礼，正好在沈龙去小五家的那一天。

言璋跟他只是还算说得来的朋友，对他即将离开倒也没有什么不舍。而言朗却不太能够理解程轩禾这样执意离开庭都的举动，对他再三挽留。

霍启安的身体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广林很快就会由言璋全权接手，言朗很希望程轩禾这样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留下来帮忙。他说出这样的愿望，程轩禾只能委婉拒绝，他若是答应了，岂不是对不起徐北的一片好心了。

对于这样的分别，大家都有些惆怅，倒是田瓶儿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我们可以坐飞机去看你们啊！你们也有时间常来庭都玩不就得了！都不许在我的婚礼上愁眉苦脸！”

程轩禾回到家跟沈龙如是说起言璋这位娇妻，也让沈龙忍俊不禁地道：“哦？那我也真应该见一见这位言夫人啊...”

“以后总会有很多机会的，就像她说的一样。”程轩禾笑着道，“对了，你买好机票了没有？”

沈龙正从玄关处走进屋来，闻言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外衣，说道：“买好了，不过不是飞机票，是火车票。”

“咦？火车票？机票卖完了？”程轩禾有些不解，明明之前说好买坐飞机的啊，正好跟何郁他们一起嘛。

沈龙坐到沙发上伸手揽过程轩禾，在他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漫不经心地答道：“嗯，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