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风沙中的西北向,现出一座黑黝黝的炮口。
明军登时大惊,各个高喊:“撤——!”于是战马慌乱,朝后忙不迭地逃了。
“不能逃!”云起吼道:“逃了必死!”
孰料那大炮却并非元兵援军,炮口疾速右转,弃大明边防军于不顾,瞄准了仓皇北逃的元人骑兵。
炮口“轰”的一声发出黑烟,炮弹借着风力呼啸飞来,将逃跑的元军轰死近十人。
拓跋锋与云起见过无数阵仗,俱明白炮弹飞在空中不容易杀敌,只有落地后方造成杀伤的道理,此时数人正在大炮射程圈里。
“那是什么人?”拓跋锋侧耳倾听,辨出风里古怪的音节,道:“回部也掺和进来了?”
“去看看。”云起道:“不知是友是敌,太危险了。”
二人朝敌军中的大炮不住逼近。
百丈,五十丈……兵发出听不懂的叫喊,拓跋锋猛然勒停了战马。
“怎么了?”云起紧张得不住发抖。
拓跋锋策马缓缓行进包围圈内,那掌炮敌首是个裹着白色头巾的少年,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匆匆奔来,喊道:“安拉在上!小舅爷!可算寻着你了!”
“三保?!”云起失声道:“你怎到此处来了?!”
自云起与拓跋锋失踪的那一天起,马三保便奉了徐雯命令,撒网搜索北平至济南沿路战场。
是时北军奈何不得铁铉把守的济南,大部队回撤,无形中为寻人添加了不少阻力,三保带着上百人西来,路上又颇经堵截,好几番恶战后,朱棣派来的亲兵几乎尽数阵亡。
无人保护,三保只得乔装改扮为商贩,雇来脚夫押着一门大箱,又购了上百把火铳一路往西北查看。
当接触到沙漠回部时,三保以其特殊身份得到了消息:云起与拓跋锋正在这一带逃亡。于是号召北回诸部,借了兵马,便打算闯进西北边防一探究竟。
三保一见云起,全身力量俱是使尽了般,哭道:“总算寻着小舅爷了。”
说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来,跪倒便磕头,周围包着头巾的回兵又一并哗然,各个大声呱噪起来。
三保转身对部属狠狠骂了一句,那数百名回兵方纷纷跪下,大漠中跪了满地白衣战士,场面蔚为壮观。
“什么意思?”云起忙道:“行了没事,三保起来罢。”
“是小的错,小的顾着送信……没想到舅爷,小的该死!”
三保满脸是泪,大叫道:“小的该死啊!!”
说着便抬手要打自己耳光。
云起道:“好了别哭,早知你过来,我俩也不用东躲西藏的。”
话未完,马三保一头栽在地上,疲惫交加,竟是昏了。
云起心中涌起一股歉意,未料三保忠诚至此,自玳瑁戒一事后,他多少有点防着三保,如今这小厮没日没夜地寻找自己,多少令云起有点内疚。
“师哥会说回话?”云起问道。
“略懂。”拓跋锋谦虚道。
突厥语与回言都是中东语系,拓跋锋结结巴巴勉强能沟通。
云起抱起三保,将他放到马上,道:“传话带他们走罢,再将许慕达带上,朝东走,这便启程。”
沙暴散尽,商旅马车响着银铃之声,缓缓行进于戈壁滩上,地平线上隐约现出几点绿。
马三保睡了许久,醒过来时方断续交代军情,云起万万不料自己与拓跋锋离开数日,北军竟是发生了这么多事。
朱棣引黄河之水倒灌济南城,铁铉率众献城,提出唯一的要求,燕王必须单骑进城受降。
朱棣不虞有诈,仅带了数十亲卫便乘车进济南,待得入城时那一刻,城墙高处守军齐声山呼“恭迎燕王”,放下千斤大石,朱棣早有防备,抽身而退,拉车马匹被砸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王爷说济南城万众一心,再攻不下,写信问王妃有何妙计……”
“那八成不是姐夫。”云起嘲道:“应是宁王假扮姐夫入城受降。”
三保笑道:“舅爷真聪明。”
“我姐又怎说?”
三保道:“王妃那封信,是我亲手送的,信上便仅一句话:打不下济南,不会绕道么?”
云起放声大笑,心想这还真符合老姐的一贯作风。
许慕达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徐正使在说何事?燕王要打济南?朝中出了何乱子?”
云起心中一凛,暗道居然忘了还有个许慕达在,斟酌许久,还未出言,三保已抢先答道:“圣上被朝中奸佞把持,先是要削藩,又赐我家小舅爷毒酒,燕王爷率兵清君侧,此次是靖难之役,已打到济南了。”
许慕达悚然动容,心内一印证,正把云起拓跋锋逃亡之事对上,骇然道:“这可如何是好?徐正使身份特殊,现要回应天府,还是去入了燕王军?”
一时马车中数人都静了,目光投向云起。
云起透过马车窗格望去,只见远方绿洲如一块巨大的毯子,温柔地遮没了黄土。
清澈的大河从高山奔腾而下,银缎般穿过绿洲,向东流去。
“那是何处?”
拓跋锋漠然答道:“克鲁伦河。”
云起道:“是你家?回去看看?”
拓跋锋沉默了。
三保忽道:“小舅爷,听说你被赐了毒酒,王妃哭得……”
云起呆呆地看着远处绿洲。
“王妃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保的声音渐小了下去。
许慕达插口道:“徐副使,男儿建功立业,忠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