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等于是解了套在所有人头上的枷锁。
云起思绪犹如乱麻,欲言又止道:“允炆,我……”
朱允炆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不会回来的。四叔没强留你?”
云起在心内叹了口气,一个头两个大。少顷一笑道:“怎可能不回来?”
朱允炆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这就走了?没别的话说了?云起愕然,也不知起身来送,好半晌后方跟上朱允炆,送到门口时,云起终于道:“明儿还得值勤不?”
朱允炆答道:“歇够了便值勤罢。”
刹那间所有人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朱允炆转过身,淡淡道:“太傅与方学士联名上书,要撤锦衣卫编制,到时若再说起,你明白该怎么说的。”
说着朱允炆促狭一笑,一君一臣,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合伙作弄朝臣的时光。
云起莞尔道:“要说甚大道理,只恐怕云哥儿不是太傅的对手呢……”
朱允炆道:“没事,有我给你撑腰么?云哥儿去北平的这些日子里,忽然没了你,才知道……”
朱允炆恰到好处地截断了话头。
云起蹙眉不解,正要再说点什么,朱允炆却朝云起招手。
云起比朱允炆高了半个头,心中一动,便俯首听朱允炆有何妙计。
孰料朱允炆竟是一手勾着云起的脖颈,把唇凑近前来。
春凉如水,满庭落花。
皎洁月光中,君臣二人的身形在大院门口,形成了一个接吻的黑色剪影。
云起脑海中一片空白,未料朱允炆对自己竟是情深至此。
朱允炆冰凉的唇一触即离,转身时小声道:“可算是回来了……”
云起愣在原地,目送朱允炆孤单的背影转过拐角,消失于高墙后。
云起点了点头,抬袖抹了把嘴,脸上红得发烫,尴尬得无以复加,转身入院,却发现院里小伙子们穿着单衣,赤脚站在地下,无数道目光聚在云起脸上。
荣庆深深地吸了口气,严肃道:“云哥儿……你可回来了……”
轰一下满院大老爷们炸了锅,一拥而上来揉云起,各个嬉皮笑脸道:“赫赫!赫赫!你可算回来了!!”
“哎,你们干什么!”云起叫唤道,淬不及防被一班兄弟挤到了墙角,荣庆大叫道:“嘿哟——”
于是众侍卫开始玩命挤了。
提心吊胆这许多日,终于得到了解脱,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尽数爆发出来,锦衣卫当惯狗腿,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从朱允炆与云起的一吻中,森森地看到了他们锦绣的前程!
那一刻所有人都发了疯,只把云起推在墙角使劲挤个没完,锦衣卫宿舍里竟是变得与疯人院一般。
“好了好了……”云起仓皇躲闪。
“我说好了!”云起大吼道,把荣庆推了个趔趄。
云起呼哧呼哧喘了片刻,道:“都别闹!正烦着呢!”说毕径直进房,狠狠摔上了门。
锦衣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云起缘何发火。
话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明朝廷早朝时间,见到徐云起立于龙案一侧时,几乎所有的言官与文臣都如是想。
从云起与朱允炆各自的黑眼圈上,判断出了昨夜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朱允炆呵欠连天,云起却只得苦忍着。
黄子澄立于殿前,朗声道:“日前所奏,撤去内廷锦衣卫一议……”
云起冷笑道:“黄太傅失心疯了?锦衣卫决不可撤。”
那是自明朝建国三十二年来,锦衣卫首次在朝廷上发出声音,一时间满朝文武哗然,齐泰排众而出,戟指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大明朝廷焉有你等侍臣说话的地方!”
云起得了朱允炆授意,全无畏惧,今日更是有备而来,早已想好说辞,讥道:“我是什么东西?”
“我是徐达之子!”云起斥道:“我父乃是开国元帅,与李善长,胡惟庸是同僚,我徐家供有太祖钦赐铁券,我自太祖在位之时便入宫当差,如今皇孙继位,蒋师告老,本正使可谓三朝老臣,论资排辈,皇孙尚且要喊我一声‘叔’,哪位大人不服?!”
朱允炆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似是听得十分有趣。
朱允炆温言道:“既是如此,云叔但言不妨。”说着挽了衣袖去取笔,身旁宦官忙揭开墨砚。
云起堪堪忍着笑意,续道:“今日逾了廷矩,云起甘领此责。然而各位大人,可是想当千古罪人?!”
方孝孺冷冷道:“内廷制度冗繁,锦衣卫一职本无存在必要,洪武年间,太祖亦曾考虑过撤去锦衣卫职务,为君分忧,何罪之有?”
云起反问道:“太祖撤了么?”
方孝孺面若寒冰,不予置答。
云起朗声道:“锦衣卫乃是前朝所设,二十二卫,以锦衣为首,此乃《皇明祖训》上所记,敢问方大学士,意欲废黜祖制,该当何罪?”
方孝孺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料徐云起竟是对朱元璋留书亦得知一二,朱元璋在位之时,便留下《皇明祖训》《太祖宝训》两本祖制。
祖制上通篇俱是“不可”“要”等字眼,来为子孙后代确立了一整套明确的法规制度,并屡屡强调,若有臣子敢于冒犯、更改祖训,便应将其“全家凌迟处死”,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朱元璋早就去了阴间,是否沿用祖制,全看在位皇帝。
言官,文臣最重规矩,云起抬出了祖训,方孝孺竟是哑口无言,锦衣卫之制本未入编录,只是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