惫,云起会意,伸出手指轻触朱元璋的后脑风府穴,缓慢按摩。
朱元璋道:“行了。”
云起收回手,朱元璋又道:“记得你父亲么?”
云起心头一凛,只恐怕朱元璋又动了杀机,不知该如何作答。神经绷得紧紧的,再次开始思考。
朱元璋道:“记得便说记得,不记得,便说不记得。”
云起下意识道:“三岁时见他最后一面,现不记得了。”
朱元璋道:“朕也不记得了。”
朱元璋把头靠在龙椅上,双眼迷离地望着殿外黄昏,缓缓道:“常遇春、徐达、傅友德、刘基、李善长……蓝玉。”
“这许多年,怎连他们长什么样,朕也想不起了呢?”
云起心想,一个个都被你杀了,你只怕他们变鬼来报仇,自然得装不认识了。
朱元璋又缓缓道:“刘基作的烧饼歌……”
云起暗自好笑,心想傅友德蓝玉他们,还是你让我去杀的,转眼就忘了。
那么一瞬间过去,朱元璋缓缓摇头,像是想把这些回忆驱逐出脑海,继而打了个呵欠,坐直身子,取来奏折。
云起眼角余光瞥见纸上文字,那是一名言官的奏疏:皇上年事已高,宜安养天年,未见古稀者凡事亲力亲为,请传位予皇太孙……的
朱元璋云淡风轻地在那言官名字上,提笔画了个圈,继而换用朱笔。
云起见得多了,知道他要写“斩”字。
果然,朱元璋写了半个车字旁。
但字还未写完,手一抖,朱笔轻轻地在奏折上一戳,按了个红印。
他又不想斩了,云起面无表情地心想。
接着,朱元璋苍老的头缓慢地垂了下来,“砰”一声磕在龙案上。
云起呆呆看了好一会,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洪武三十一年,朱元璋驾崩,享年七十一岁。
真假咸鱼
国丧,又是国丧。
朱允炆两眼红肿,怔怔看着棺材,云起搬了张高椅坐在一旁,怔怔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幽幽道:“过午了,你去吃饭罢。我自个守着。”
云起忍不住道:“别哭了,坐一会儿罢。吃了饭再哭。”
朱允炆不答,过得片刻,又放声大哭道:“爷爷——!”
云起听得心酸,忙安抚道:“好好,云哥儿的不是……别难过了,允炆。”
朱允炆中过一次毒,云起是无论如何不敢再走开了,生怕忽然再来叠带毒纸钱什么的。只得时时守在朱允炆身边,寸步不敢离。
允炆伏在地上,哭个不停,云起木然看了片刻,而后道:“允炆,其实云哥儿挺羡慕你的。”
允炆止住哭声,断续道:“怎么……怎么说。”
云起叹道:“我爹死那时我才九岁,啥都不懂,四岁离了家,被大姐送进宫里,每天也见不着爹……”
朱允炆出神地看着棺木,而后道:“你娘呢。”
云起道:“难产,我出世那会儿就死了。”
朱允炆嗯了一声,云起又道:“我爹告老还乡,背上长疮,回家那时我姐还特地进宫来给我说了声。”
朱允炆呆呆道:“说什么。”
那时间有太监恭敬捧了食盒跪下,云起道:“吃午饭罢,边吃边给你说。”
朱允炆道:“吃不下……”
云起蹲到朱允炆面前,拣了盒子递过去,继而盘腿坐下,道:“吃不完的给我剩点。”
朱允炆胡乱吃了点便递给云起,云起又喂朱允炆吃了几口,才一面扒饭,一面含糊道:
“大姐也是个学医的人,她说爹那是小病,能治。我也就混听着,后来不知怎的,刚回钟离没多久就不好了……”
朱允炆“哦”了一声。
“大姐回京来牵着我,带我回家乡,到爹的灵堂里去,满钟离的人都来了,大姐指着爹的棺材让我跪下,说:“咱虽然是庶出,但也是爹亲生的,磕头。”
云起说:“我磕了几个头,姐不叫我停,我就只好一直磕,磕得头破血流的,大哥和二哥还在一旁吵架。”
朱允炆问道:“吵啥?”
云起道:“哟,这鹌鹑儿烤得不错,我才九岁,鬼知道吵啥。”
云起嘴里塞满烤鹌鹑,眉飞色舞道:“大哥叫得像只斗鸡,一把脱了鞋便甩二哥脸上,接着抡袖子上去撕他丫的……”
“二哥不甘示弱,回身操了墩布抖开,哗啦黑光一闪,便杵大哥脸上,好大的架势!姐夫站在中间,一边喊道‘大舅二舅!你们别打拉,要打就打我吧!’”
朱允炆本以为云起要诉苦,忽然话风一转,冷不防听到这绘声绘色的描述,险些笑得抽过去。
云起看着允炆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些许,转身坐上椅子,也不管规矩,就拿着筷子一点一点,朝地上跪着的朱允炆道:“接着大哥二哥便一起揍姐夫……”
正说话间,黄子澄来了。
太傅本想关心关心皇孙吃了没,别太难过了。小身板儿饿着了可不好。
见到允炆与云起,黄子澄险些气炸了肺。
一国之君跪在地上,云起坐在高椅上,一手捧着皇上的食盒,一手拿着筷子,笑吟吟地说着什么。
朱允炆则笑看着云起。
“……”
黄子澄的神经“啪”一声断了弦。
“徐云起——!”
云起塞了满嘴巴饭登时喷了出来,忙不迭地要逃,奈何黄子澄一身正气凛然,怒发冲冠,硬是揪着云起衣领将他推下椅来。
“你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