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昆就着凌碗的手看向那东西,觉得甚是眼熟,便疑道:“这玩意儿我以前好像见过。”
凌碗已经缓了过来,躺在那里稀罕地看着手上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好看,听见凌昆如此说,凌碗嗤道:“您老贵人多忘事,此乃我寒舍祖传之物,你自然是见过的。”
“哦?”凌昆双眼一瞪,连忙凑过去,盯着那东西左看右看,“有点印象,我记得是叫,叫,叫冰魄?这名字起得倒挺好听,寒冰之魄,只是看起来就有点差强人意了,这玩意是不是被摔过,怎么角上还破了一块?”
凌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对啊,是叫冰破。就它本身而言确实没什么贵重的,只是这东西从祖上传到现在,是我们寒舍传承的象征罢了。”凌碗轻轻地抚摸着它,眼眶有些发红。
凌昆见凌碗是要哭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好受,赶紧出声安慰道:“既然找回来了,那寒舍就还在,屋子没了可以再起,没什么可惜,别难过了,等找着凶手,报了仇,我再给你盖一座就是了。”
他这不安慰倒还好,一安慰反倒让凌碗瞬间掉下泪来,豆大的珠子滴滴砸在被褥上,不消多久就将那花红的被子浸湿一块,犹如血色一般。
“我寒舍上上下下七十三条人命,一夜之间俱归黄泉,岂是几间破屋子能抵消的!”凌碗悲声说道,“如若让我知道谁是幕后操控之人,我必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凌昆一时之间失了言语,凌碗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一直是乖巧温和的模样,此次再将他寻回,发现失忆后的他反倒比过去更加开朗些,凌昆虽困惑,时常私心里嗔他没心没肺,但想着那样总比一天到晚满脸苦大仇深的要好得多,便也没去刻意提醒他,也是希望他能一直开朗下去,此时骤见他心肺俱裂的模样,方才明白他从未将仇恨忘记,只是这孩子不知何时学会将心思藏得如此之深,险些将自己也骗了去。
“碗儿,不,清儿,师父向你保证,一定会将幕后之人找出,为你报仇,”凌昆捂住凌碗的手,诚挚地看着他的双眼,“萧王已经露出马脚了,咱们只需要顺着他这条线找,必然能揪出幕后真凶,相信师父。”
久违的名字从凌昆嘴中说出,让凌碗着实愣了很久,他有些呆滞地回望着凌昆,嘴唇开开合合,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泪水滴在冰破上,那颗蓝色的石头隐隐地显出一丝诡异的光。
只是凌昆并没能注意到,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凌碗,企图将面前这明显陷入焦躁的人安抚下来。
“对,”终于,凌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恍然说道,“对,一定是他们,寻常人怎么会认得冰破,对,一定是他们!”
凌昆不愿让他重新陷入无解的仇恨中,想要将对话掐断,他拍拍凌碗的脸,拉着他的手,将其从床铺上拽起来。
“好了,起来梳洗吧,找到了线索,这是件好事,师父向你保证,为师不会让这件事拖太久,所以你也不要哭丧着脸了,起床吧,外面还有半只野鸡给你留着。”
凌昆的话可能起了点作用,凌碗站起身后,虽然看着还有些阴郁,却也平静了不少,最起码眼角的泪是止住了。
凌昆松了口气,转身想给他弄点洗脸水过来,哪知凌碗突然出声唤自己,凌昆转头,就见他正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
“两件事。”语气也很严肃。
“嗯?”凌昆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闹的哪出?
“第一,你不准再叫我的名字,风清已经死了,死在火里了。”凌碗面无表情,似是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好。”凌昆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第二,我当初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说过,从我回到寒舍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师父了,请你记得,以后你想继续做我大哥也好,还是做个陌生人也罢,随你,只是师父二字,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我说了。”
凌碗说完,也不管凌昆作何表情,撞开挡着自己的人就顾自地出了门。
凌昆有些喘不上气,眼前顿时出现六年前的情景:十五岁的少年,倔强地抿着嘴,头也不回地下了山,进了那道门,就再也没有回山上看过一眼。
“好,好小子。”凌昆苦笑出声,“不愧是我养的,随我。”
☆、风清
两人再回到桌边后,却瞬间恢复如常,凌昆将被分尸的野鸡一块一块地堆到凌碗面前,凌碗也不跟他客气,狼吞虎咽地啃着鸡翅膀,无聊的时候还顺嘴说几句。
“他们既然知道这山里有玄机,你就这么回来,不怕哪日他们再找来?”肚子里有了东西,脑子便也开始活动,凌碗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你真当我是吃素的?”凌昆嗤笑道,“先不说他们能不能过了白猿那关,光这山谷中的雾就够他们喝一壶了,更何况,你当我这地方就没点机关吗?”
“哦。”凌碗想想也是,在自己小的时候,这糟老头就将“老奸巨猾”这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年,自然是更加难对付了,凌碗撇撇嘴,觉得自己担心的有些多余。
“再说了,”凌昆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他们如果进不来,我还得出去找他们,且让他们多活几天,等老夫有了心情再去收拾他们。”
凌碗将最后一口肉咽下,站起身来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