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那人将碗干了个底儿朝天,满足地吐出了胸中的浊气。
“在下是闲混在衙门里的武师,叫凌昆,平时就教教那些衙役习武,大家都叫我棍子。”这是那人说的第一句话。
“昨天我去衙门里,无意中撞见了县令大人与师爷的密谈。”这是凌昆说的第二句话。
“这……”风六郎听后有些迟疑,觉得这种事情实在不好概论,可大可小,如果是机密之事,那么他被打成这样也着实不轻,看他身上的伤势,这分明是将人往死里打的样子。
“你,你就不问问我撞见了什么?”凌昆虚弱地笑笑。
风六郎心道,这种事谁想知道啊,这要让衙门知道了,自己怕也得跟他差不多了,虽然风六郎已经没了活着的念头,但想想被人打死还是太惨了点,所以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并且打算找块布把他的嘴堵起来。
凌昆疑惑地看着风六郎东找西找,他艰难地抬了抬脖子,等看到风六郎手里捏着块脏兮兮的布条走过来时,凌昆一下就明白了。
“你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凌昆艰难地转着脖子,不让风六郎堵住自己的嘴。
“没!有!你老实点,我还能好好地养你几天!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出去报官!”风六郎也艰难地往凌昆嘴里塞着布料,生怕自己塞得太慢让他漏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可是手终究快不过舌头,凌昆嘶吼出声,说出的话让风六郎如遭雷击。
“你知不知道半年前的那些土匪都是县令的人!”凌昆在嘴被堵上的前一瞬将话全部吼出,由于用力过猛,刚吼完就“咳咳”地往外吐血。
风六郎手中的布慢慢地落到了地上,他在床前呆愣地跪了许久,双目滞愣地看着凌昆身上的某处血迹。
“不瞒您说,其实在下是知道您的,您是风六爷。”见人稳住了,凌昆松了口气,“六爷乃是咱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在下既然在衙门里当差,自然是认得您的,半年前,土匪下山,六爷家里被洗劫一空,举子丈人和夫人先后而去,难道六爷竟一点都不恨吗?”凌昆全身上下都是溃烂的伤口,唯独脑袋还能转,嘴还能说,一张嘴就掀起一筐“石头”往风六郎脑袋上砸,直把人砸得眼冒金星外加喘不过气。
“恨、怎能不恨……”风六郎显然还是懵的,只能顺着凌昆的话往下说,忽然,他似乎终于消化了凌昆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双手攥住凌昆的前襟,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凌昆从床上提了起来。
“咳咳咳,六爷,又不是我干的,您这是做什么?”凌昆本就正在努力地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晕厥,风六郎的这一拽险些让他直接背过气儿去。
“你发誓,你方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风六郎咬牙切齿地用头抵着凌昆,像是要生啖其肉一般。
面对如此狰狞的一张脸,凌昆没有丝毫退缩,直直地跟风六郎对视着,艰难地说道:“我全家就剩我一个了,如今这条贱命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六爷家中如今又是这般情形,我有何必要去骗你?那日县令与师爷在衙门的花园里说着话,他二人原本就是在密谈,并未发出什么声响,而我是习武之人,脚步又轻,所以我们彼此都未能发觉对方,等走到与他们仅有几步之遥时,我看到了他们,他们却仍未注意到我,我那时虽然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明白偷听县令说话,不管事儿大事儿小,总归是麻烦的,所以我就想偷偷溜走,可就在这时,县令突然扬声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所以我就藏在树后多听了一会儿。”
说了这许久,凌昆气力不支,艰难地喘了口气。风六郎松开他的衣襟,将他放回床上。
“县令说了什么?”风六郎轻轻地问道。
“咳咳,咳。”凌昆难受地咳了几声,风六郎终究是不忍心,出去又给他倒了一碗水回来,凌昆“咕咚咕咚”地喝完,继续说道:“当时,不知师爷和县令说了什么,县令突然大声说道,‘给他们那些已经算是本官开恩,否则早就叫上头一举剿了他们,还敢跟本官讨价还价!有了这一遭,足够他们老老实实地在山上待上两年了,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趁早别打本官的主意!’”
凌昆学着当时所听到的对话,此时,风六郎基本已经相信了凌昆,因着之前见过那县令几次,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与凌昆所学的并无二致。
蜡黄的脸在此刻变成了惨白,风六郎是个商人,商人都是聪明的,所以凌昆说到这儿,风六郎已经将事大致整明白了,他联想起镇子遭匪后衙门的态度,以及驻扎了几天就收拾离开了的剿匪军,一切都显得那么敷衍。原还疑是横降人祸,到头来竟是官匪勾结。
“他们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风六郎颤抖地自语着。
“钱呗!还能为了什么?官匪相互勾结,抢去的二八分成,到时候再向朝廷请求支援,钱!人!这不都有了?”凌昆恶狠狠地说道,“我当时听见后,心知不妙,就想还是先离开那里为好,谁知慌中出错,一脚碰翻了旁边的木桶……后来,他们给我安了个通匪的罪名,把我押进牢中,只等过几天推到街上斩首示众,好在我是习武之人,憋了口气,寻了机会就逃了出来……”
风六郎双目无神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将凌昆的话听进去几分,想到了惨死的老丈人和郁郁自戕的夫人,胸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