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笃定的陈述语气,他几乎都能想象出当时宣璟是怎么和尉迟岚谈的条件。
“是。”尉迟岚回答的声音很小,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愧疚和不安。
安珏快速的在心里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当时在双槐镇捡到他们的时候,应该是两人刚从晋邯逃出来不久,且可能还遭到过追杀,所以尉迟岚才会带了那样重的一身伤。
在安府的时候,也许他们那个时候是真的感激过自己,也可能是真心喜欢过那个家,只是后来在知道宣璟要回邛菀之后,为了报仇,尉迟岚还是决定了要跟宣璟一起走。然后宣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两个人达成了交易——宣璟带他们回邛菀,他们帮宣璟一起设套把自己诓到郴阳郡。
当时尉迟岚和尉迟风是在安珏他们之后回到的邛菀,宣璟说他们住在临安王府很安全,后来安珏因为事务繁忙只匆匆的抽空见了他们一面确认了他们的确安全无误就一直没怎么腾出空去看他们。
所以应该就是在他们住进临安王府之后,知道了宣璟的身份,才将实情告知了他?
但是……
“据我所知,和稷公主是大皇子宣琸一母同胞的亲妹,”安珏神色复杂的看着尉迟岚:“宣璟与小风的亲舅舅,大皇子宣琸的关系虽不像与宣琅那般互相敌视,但也不算私交甚好吧,你如何就敢这么随随便便的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于他?”
据他所知,宣琸当年也是有长子一派的支持的,他与宣璟,也不可能私交甚笃。
“的确如此,”一直站在院门前保持着沉默的宣璟开了口:“我与宣琸不仅无甚私交,甚至还有些不睦。”
安珏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宣璟拉着尉迟岚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和尉迟风一起先进屋去,才微微仰头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安珏道:“但我与我皇姐,却感情甚笃。”
也正是因为宣璇,他当年才会救下隆安。
当年敏慧皇后薨逝之后,宣璟曾一度有些癫狂。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母后明明那样温柔和婉,对所有人都报以善意和宽容,窦皇后却还是要把她推下同心楼。他也不明白明德帝以前看上去明明那么宠爱自己的母后,为何就是不肯替他主持公道。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他都把事情的真相都说出来了,明明是他亲眼看见的,为什么他的外祖父和舅舅在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被人害死之后还能那么平静的继续为他卖命,甚至不惜战死沙场。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所以他在心里发誓,发誓有一天要亲手将整个皇宫屠戮殆尽,要让这片红瓦高墙里的每一个人为他的母后陪葬。
但后来他遇到了林逸,又看见了宣璇。
当他因为顶撞明德帝被斥责,怀揣着满腹的仇恨独自一人跪在他母后的灵前时,是宣璇偷偷的从御膳房偷了点心和甜点从门外递给了他。
当他因为在雨中罚跪太久而烧得一塌糊涂却几乎没人敢去看他一眼的时候,是宣璇偷偷的从宫外请了大夫回来给他医治,甚至还会细心的在他喝完药之后喂他吃一颗蜜饯。
当他把泻药放进宣琸和宣琅的饭食里最后差点查到他头上的时候,是宣璇站出来替他背下了黑锅,说是自己贪玩没认出来不小心撒进去的。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宣璟一开始也是非常的不能理解。
他甚至把刀架到过她的脖子上,让她不要妄想用这些没用的虚情假意去迷惑自己,他不信。
但宣璇并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她只是很平静的告诉他,她理解他,理解他的一切想法和作为,但她并不认同。
宣璇用自己的温柔和善意,一点点的引导着他怎么去平衡心里的善良和仇恨,一点一点的教会他该如何明辨是非,如何去接受和交付信任,又如何不让仇恨轻易的迷惑住他的双眼。
最后在离开邛菀的时候,还身体力行的告诉了他什么叫做心怀天下,什么叫皇家责任。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在他心里的恨意如藤蔓一般疯长的时候,是宣璇给予了他属于亲情的温暖,也是宣璇帮他压住了心里那些疯狂肆虐的恨意,在他对是非不能明确的分辨,只凭着喜恶行事的时候,同样是宣璇给了他正确的引导和解释。
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宣璇的存在,也许他会比现在的亓官牧还要薄情寡义得多。
所以当他从尉迟岚口中诈出尉迟风是宣璇的儿子的时候,他几乎是逼着尉迟岚说出了事情的真相,然后暗中谋划了今天这一出。
“宣璟,”安珏听他平静的说完那些前事,终于在此刻大概意识到了宣璟的意思,不由得开口喊了他一声。
但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直接被宣璟打断了话音。
“安珏,”宣璟定定的看着他,声音还是一如刚才的平静:“我今夜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以此在你这里博取什么同情,我只是想告知你,先前我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让你对了我动了心,这是我的过错,我愿意为此向你致歉,哪怕你今天直接给我一剑也没有关系。但我希望你日后最好还是尽量不要再往我身上投放什么除盟友之外的其他的感情,因为无论是对感情的认知还是感受,我与常人有许多地方都很是不同。”
宣璟忽然抬脚跨上台阶,与他咫尺相对,语气失了些平静,却还是还带着像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笃定,不知道是想以此来说服安珏还是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