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什么,此处地势偏远,四面环山,自成一隅,自给自足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且原本此地因地形原因极少受战火的侵蚀,算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可后来适逢乱世,战事吃紧,祁耀和晋邯竟然都声称我们是属于其管辖范围之内,陆续派兵前来征税,甚至发展成为我们得向两国同时缴纳赋税。”
“当时的县丞将此事报给了郴阳郡守,本以为能得到邛菀的荫蔽,谁知等来的却是邛菀让我们补齐昔年未缴之数的消息……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幸而后来西风寨上来了这一窝山匪,替我们守在西风岭,挡住了兵灾。”
安珏听完,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宣璟,问道:“所以你们就将每年应缴的赋税上供给这窝山匪,以换得他们的庇护?”
“不然还能如何?”中年男人又轻叹了一声:“只是没想到去年祁耀会和邛菀再次交战,主战场还离我们这么近,影响了好几个村子的收成,今年给他们的上供便少了些……本来一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每年的元宵夜都是悄无声息的来抬了东西就走,今日不知怎地竟闹出这般动静。”
“当真是井水不犯河水吗?”宣璟面无表情的突然插话道:“只怕是因为往年他们带人走时没人敢拦吧。”
中年男人一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又有谁拦得住呢。”
说完也不愿再搭理他们,再一次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西风岭。”宣璟若有所思的看着山匪离开的方向,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时值半夜,灯火尽歇,乌云蔽月。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随风摇曳的树影之间,动作轻缓的落在了一座山寨门前。
正在犹豫从何处进去时一只手自黑暗中搭上了他的左肩。
“是我。”正准备出手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怎么跟来了。”宣璟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安珏。
“见到迟岚躺在地上的身影时,我看见你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了。”安珏收回手,解释道:“你还特地问了对方底细,我便直觉你定会来寻他们的麻烦。”
宣璟笑道:“你对我倒还有几分了解。”
安珏也笑:“谁让你幼时露出那种眼神时总会有人倒霉,我当初每日都害怕有一天被你算计那人会变成我。”
宣璟少见的没接他的话,只是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翻墙而入,准备先寻到那名叫做瑶儿的少女。
谁知刚行至院中,四下房间灯火骤燃。
“你们当真来了。”严虎手执长刀从屋里走了出来,往旁边让了一步,对身后缓缓步出的人道:“三弟果然料事如神。”
“凭直觉猜测罢了。”那人出得门来,灰色长袍,长身玉立——赫然是在双槐镇报出严虎姓名之人。
只是气质与先前有了极大的区别,多了几分沉稳和书生气。
“哦?”宣璟身形未动,半眯着双眼看着一干山匪自四面房中鱼贯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恍然大悟般微勾了唇角,看着严虎和他身侧之人道:“请君入瓮,好计策!看来山匪也并不全是乌合之众嘛。”
“谬赞了,”那人自动忽略了他话中讥讽之意,极有风度的朝宣璟微微颔首,“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何事?”宣璟轻笑了一声,从袖中掏出折扇轻摇着淡淡道:“你们打伤了我徒弟,那我自然是前来算账的。”
那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态度诚恳道:“那不知公子又想如何算呢?”
宣璟挑眉:“我说如何便能如何?”
那人笑了笑,未直接作答,只是道:“且说来一听。”
“自然是……”宣璟笑了笑,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在手心轻拍着,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严虎,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哪只手伤的,就拿哪只手来还,哪只脚伤的,就用哪只脚来抵了。”
“好大的口气!”还未等那人开口,严虎便将手中长刀往身前一横,冷笑着接了话。
安珏的表情也有些微愣,他本以为宣璟只是前来救人的,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肯?那就是没得谈了。”宣璟没注意到安珏的反应,惋惜的摊了摊手,话锋一转,带着无尽的寒意:“看来就只能由我亲自动手来取了。”
说罢身形微动,飞速朝着严虎的方向而去,以至于安珏下意识的伸手想拦也只是堪堪摸到了他的衣角。
“且慢。”灰袍青年往身侧移了一步,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严虎身前。
宣璟动作极快的收了手,旋身回到了安珏身边,看着其他人层层叠叠更加紧密的将他们围起来,在安珏神色复杂的注视下漫不经心的重新掏出折扇轻摇着:“还有何事?”
“公子的要求,恐怕我们不能答应。”灰袍青年抬手拉住了想上前迎战的严虎,不动声色的冲某个角落里的人使了个眼色,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好脾气的对安珏他们道:“但若实在要算这笔账,我们愿意对令徒做出一定的补偿。”
“如何补偿?”一直未说话的安珏下意识的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察觉到不对,暗自将手中之剑握紧了几分,沉声道:“便是用拖延时间另设圈套来补偿吗?”
说完将宣璟一把拉到了身后,利落的拔剑转身挽了个剑花,挡住了破空而来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