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斗篷，颤抖着，却决绝地抓紧，不肯松手。

苏墨没有抬头，她听到他的声音，融了太多祈求，卑微得如同落地的尘埃，“别走……墨染……求求你……我只要百日……”

苏墨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鼻子也酸了起来。她在动摇，为了这个固执的，连命都不要了的笨蛋开始心软。

苏墨惊慌失措地站起身，甩开那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往森林外跑去。她就这么回去了吗？隔了百年，那些情仇早已不复当初，她不恨，却也不想爱。

可内心渐渐复苏的，让人焦躁莫名的情绪，是她不愿承认的，对他的在乎。他负了她，如何能够轻易原谅？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

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渐渐清晰。他一直在悔悟，他痛苦挣扎了百年，他连命都差点儿为你丢了……尝试着最后给他一次机会……哪怕陪陪他短暂的百日也好……

苏墨思绪纷乱，心中矛盾的念头撕扯着神经，她怔然之际竟忽略了身后传来的声响。突然有阴影袭来，她下一瞬已经被男人从背后抱住，两人一起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在落地时他虽仍然虚弱却及时将她揽入怀中，自己重重地撞在雪地上。苏墨愣怔片刻，看到环绕在肩膀上的手臂时呼吸一滞，不管不顾地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桎梏。

“溯夜，你有完没完，还想被捅刀子是不是？！”苏墨没想到他重伤初愈竟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如今还未成年的瘦小身躯怎么也抵不过一个成年的男子。

“你若想杀，我便让你杀千百次……我不放手，除非我死了。”他的嗓音低沉微弱，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执着。

苏墨气急却又一时想不出办法，再捅一刀这个笨蛋就真的要挂了。懊恼烦躁一时涌上来，她想都没想便低头朝他箍在她身前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男子闷哼一声，却不再有动静。苏墨无力地松开嘴，脖颈却突然有潮湿温热的液体滴落，惊得她全身僵直。他被重伤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才咬了一口便哭了？这怎么回事？

苍魄帝将脸埋在苏墨的脖颈处，苏墨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由最初的压抑到细微，到后来清晰的呜呜声。

他哭了。抱着她，毫无形象地像个孩子一般哭了。苏墨觉得心底有一处尖锐的地方在坍塌，变得柔软。

犹记得上一次她无意中闯入了雪国的宫殿，她还误以为他是自己的亲人，没头没脑地称呼他叔叔，爸爸什么的。活了一百多年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男子沙哑哽咽的声音就在耳畔，缠绕着，无法驱散，“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最后能再看看你……再守着你……我别无所求……所以求求你……墨染……哪怕只有百日……哪怕你最后要离开，要杀了我……给我百日。”

他竟愿意用命来换这短短百日吗？苏墨闭上眼，满心酸楚。

她曾那么深地爱过他，绝望地恨过他，历经三世，她以为所有的恨意都消散，爱意也流失，却未曾想到他的执念跨越了百年，战胜了时光，直抵她的所在，仍然那么坚固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百日……从现在算起，恰好是她一年期限的前一天。苏墨敛去眼底波动，声音轻而淡，“在我给出答复之前，告诉我，你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

男子微怔，随即轻声道，“不老不灭的身躯，我会只剩下一百年的寿命，老去，然后死亡。”

苏墨不再挣扎，在他怀里转过头来，深深地望入他漆黑如夜的眼眸里，仔细地辨认他话语的真实度。

苍魄帝的眼神坦荡，在她近乎审视的目光中也没有露出任何可疑的破绽。他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他百日后便会消亡。

苏墨低头思忖。只剩下一百年吗？那便如普通人类一般……失去不老不死的身躯确实是沉重的代价，苏墨觉得这代价合理，却不知为何仍然有些不安残留在心底。

“真的？你没骗我？”苏墨无意识地歪了歪头，她如今的身体看起来也只有十一二岁，正是少女最灵动可爱的时候，做出这番动作后更是让人心生怜爱。

苍魄帝看得有些痴了，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苏墨的脸，半晌才轻轻笑开，“当然，我不骗我的染染。”

苏墨退离几分避开他的触碰，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正色道，“叫我苏墨，不要叫那么亲热。”

“嗯，苏墨……你……你答应了？”他颤声询问，战战兢兢。苏墨揉揉额角，低头沉声道，“百日，只有百日，百日后放我离开，再不纠缠。”

怀抱骤然收紧，苏墨感受着男子浑身的震颤，眉间藏起挥不去的愁绪。我生命里最后的百日，溯夜，权当最后给你的回忆。

苍魄帝细细听着怀里少女的呼吸声，心跳声，眼睛酸涩难当。他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感知她的存在。他百年里做梦都不敢奢望，有一日，他还可以像这样将她抱在怀里。

他在全世界面前是强大冷漠，孤傲残忍的。只有在她面前，在他全身心爱着的人面前，他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他摘下面具，撤去防备，将自己最弱小，最卑微，最胆怯的一面展示给她。

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心都疼了。“墨染……说好了百日的……别骗我……不许骗我……”他嗓音哽咽，眼圈红着，怎么看怎么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苏墨现在一点儿都不怀疑他就是天曜一部分魂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