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士道:“这……如何使得?二叔说,你从小不好好修行练功,尽捣些
歪门邪道,又贪吃贪喝,灵幡在你手上,定会作出有辱天师府声誉之事,要我及
早下山,追讨回来。”
张天师怒道:“什么,老二竟这么说?!哼,他一个好色之徒,娶那么多老
婆。怎能信他的话?”
少年道士摇头道:“我一路跟来,早打听到你四处以‘龙虎山张天师’名号
骗钱啦!”
瘦小方士抢道:“误会,误会,师父一直是打着‘龙虎山下张天师’名号才
对,师父住的庄子在龙虎山下没错吧,他也姓张,这名号一点不假!”
少年道士看他一眼:“二臭,不须狡辩,回山你也得挨罚!”
叫“二臭”的瘦小方士将身一缩,当即不敢说话。
张天师恼羞成怒的道:“我便是不给,你从小就是四叔我抱大的,还敢跟我
来抢不成?”
少年道士闻言一呆,也不慌怒,只道:“姐姐已经下山来了。”
张天师一听,当下便慌了,与阿才、二臭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低喝一声:
“我们走!”
少年道士皱皱眉,也不见他来阻拦。地上却蓦地窜出个不足三尺的小人,伸
手来扯阿才手中的招魂幡,张天师叫道:“四小鬼也来啦!”一脚踢过去,那小
人闪身躲避,身子横空,一只手还扯着幡角,口中呀呀乱叫。随即旁边地面又窜
出三个一般大小的人来,身形似猴,闪动窜跃,灵活无比,缠得张天师三人无法
脱身。
阿才与那小人互相扯着幡子,系带在拉扯中散开,幡布一角搭拉下来,我一
见机不可失,飘身出来。这时才看清那四个小人身子虽小,面容却已不年轻,估
计是天生侏儒。
从幡中出来,身形一展,那种飘飘欲散之感顿然又起,我不敢久呆,忙往大
公子居处飘去,出了园子东北角门,身周一切忽然变得愈来愈模糊,将到大公子
屋子,隐约见有一大群人,挤得乱遭遭的,“大公子!”“筠儿!”的嘶喊声传
来,夹杂着些哭声,却听不是很清楚,恍若隔梦,极不真实。
魂魄就要散开了!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使得眼前一切不可捉摸,影影憧憧,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形状了,怎地头部的感觉在前,身子各处的感觉却像张开
的一件薄衣在后飘?一头撞进屋内,强忍着睁开“眼”,见榻上卧有一人,尚未
看清他面容,便将身挨近,勉力使出附体术,真气凝聚而成的魂魄流水般从他头
顶灵x中注入。
感觉如穿了身紧小的衣裳,全身局促得要命。又像给人点了x道,手脚一点
也动弹不得。
我谨记师尊传授的附体术要诀,不顾屋中糟杂的声息,解体后残存的用来凝
聚魂魄的真气一点点任其游遍全身,所到之处,如清泉流过乾枯的旱地,麻木之
感渐渐消失,心脏也开始恢复跳跃,当真气全部汇聚丹田,我长舒了口气:总算
成功将这个新的r身收归己有了。
同时心想,附体时躯体尚温,却没有一丝抗拒,看来大公子的魂魄在众人哭
喊声中已经离体而去,我心里顿时像落下一块石头,负疚感也随即消失了。毕竟
在他人生机尚存时,便夺人躯体,无论如何事后都会心中不安的。
我缓缓将眼睁开,见屋里人哭成一片。其中一个丫鬟猛然见到我睁开眼来,
“啊”的一叫:“大公子!……大公子醒过来啦!”。众人一时都看过来,所有
的声息一霎顿止。
最靠近床边的一个老夫人,抬起一张泪脸,似乎不敢置信,唇角牵动,终於
破啼为笑:“筠儿,筠儿!……。”两手紧紧捏着我手臂。一名素衣妇人也扑到
我身边,叫着:“筠儿……!”
声音梗住,水波一般的眼眸满是焦切关怀。后边一个女子跟着扶上来,是棋
娘。
我才叫了半声:“棋娘!……。”胸腹间随即一阵挖心裂肺似的疼痛,几乎
要晕了过去,运行真气内视一周,发觉自身脏腑糜烂如疮,显是中毒极深的迹象。
毒力虽不暴烈,却绵长细致,柔韧之极,一波一波从体内深处攻来。我忙闭
目运气相抗,心道:“怪不得大公子久病亡身,原来早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药。”
用毒亦如修道一般,有高下之分。瞧这中毒情状,似潜伏已久,却丝毫未被
郎中察觉,据我所知的,恐怕只有丹鼎派和太乙派的丹药术才能达到这般境界。
若是平日,这点毒力应该难不倒我,可是离魂之际,我的功力损耗甚巨,剩
不到五成,现在能不能将毒素出体外,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不禁暗自叫苦:
“我怎的选了个有毒之身来附体,岂不是找死么?”
听得有人喝道:“快!快让人将药灌下去,吊上一吊。”接着就有人端药上
来,冰凉的药碗碰到我唇边,我吓了一跳:“这碗药若是有毒,我非送命不可!”
无奈身子手足似乎尚未完全听我使唤,一时竟动弹不得,给人掰开了嘴唇,
硬将汤药灌了进来,心下之惨,当真难以形容,只觉口中汤药源源不绝,全吞入
了腹中,我一急之下,顿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