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颓然坐在榻上,脸色凝重,缓缓道:“大人们远道而来,还请安生歇息几日便启程回长安吧!恕本王不能与诸位同行,亦要负了诸位与朝臣的好意……”
随从们惊愕地望望刘恒,又用目光询问我的意见。
我伏倒:“请代王三思!今日我等先行退下,明日再来恳请代王……皇上……”
随从们亦伏倒大呼:“皇上!”
他悲哀的眼神紧紧望着我,我叹息,行礼,退下!
他是孤独而悲哀的,他也是谨慎与睿智的。看似是因为不想当皇上也不愿当皇上,实则是以退为进,用感性帮助自己理性地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皇位表示怀疑与担忧……
如果我还算了解刘恒的话,晚上他一定会聚集门客及谋士,分析事情的真伪与利弊。他永远是这样一个人,真说不上是好是坏,也说不上喜欢与厌恶。因为他注定是西汉的王者,是一个凭着自己的谨慎与猜忌而走向成功的王者!
第三十四章 前仇旧恨一朝散 万年贤帝一日成
是夜,风沙骤起,呼啸着敲打着树叶花朵及人们的脸庞。代地边疆历来风沙较为严重,但一般都多发在春季,而如此夏末秋初却是异常罕见。细细的沙粒灰尘将天空也
渲染成了凝重而沧桑的灰色。
代王府中一片死寂,除了风沙时断时续的哀鸣,风声中城郊的犬吠声遥遥传来,在这样一个看不见星星与月亮、黄沙铺天盖地的夜晚中显得异常诡异。我使劲吸吸鼻子,似乎也嗅到了一种不平常的气氛,这样的夜晚,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我与随从均住在外院的客房里,有几个沉默而面容陌生的小厮来来回回地张罗着我们的一应杂事。我去随从们居住的房间里安顿了一些事宜,随从们凝重而谨慎的表情让我的心情也沉重了不少,精选出的随从也静静地盘坐在客房的榻上,表情凝重地感受着代地这个不寻常的风沙夜晚……我在院子里静静站了一会,忽然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恐惧与慌乱。独自一人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年竟然没有一丝丝进展,前面的路究竟如何走我竟然没有一点把握,这铺天盖地的孤独与无助让身处故地的我感受到了深深的陌生与担忧,此刻我满嘴满鼻子灌得全是细细的粉末。难道天也在悲泣?
无奈,便转身回到空荡荡的住房。这是一个简洁而空旷的房间,除了干净整齐的榻与几外,几乎空无一物。房中有个沉默的小厮静静矗立在门口,看见我便行礼道:“大人的一应事务已安置妥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我颔首道:“无他,请退下吧!我想早些歇息!”
那小厮默默行礼退下。我疲倦地盘坐在榻上。今天的晚宴刘恒并未出席,而是其他门客作陪,虽然饭食简洁,但仍不乏酒r款待。门人的招呼异常有分寸,谨慎而不失风度,但却少了不少酒席间应有的周旋与寒暄。在如此沉闷的气氛中,我与随从只是浅浅饮了几口以谢代王的盛情,却实在难以放怀。即便是平日里嗜酒如命的行伍随从,也少了平日的豪放,与我这个女子一般简单地草草用了点酒菜便告退了。
至此,刘恒与他的亲信便再未出现过,仿佛我们此次前来与他无关一般。他,变了,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政治人物,而我永远是那个在棋盘上被任意利用的小棋子……
正沉思间,忽闻远远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我的房间。我整理好情绪,坐直身体向屋外看去。顷刻,一小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我沉声说道:“请小哥进来说话。”
小厮进来行礼道:“启禀大人,代王太后求见!”
我浑身一凛,代王太后?薄姬?身为太后又怎能求见于我?理应传唤我去见她才是!如此又是为了哪般?
我起身,冲着门外伏地说道:“代王太后大大折杀在下了。理应在下前去觐见代王太后娘娘才是!还请小哥通报!”
小厮跪下还礼道:“大人还请起,代王太后已在来此处的路上,还请大人释怀!”
我颔首:“多谢小哥!”便起身迎出门外,跪于门外院落,等着迎接薄姬。
良久,便出来轻微的脚步声,嘈杂而又不失小心,仿佛刻意不愿惊动其他人一般。我俯首低声说道:“代王太后娘娘折杀在下了。”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带着另外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一起停在了我的眼前。良久,才传来薄姬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你起来吧!进内说话!”
没有前言与后语,没有任何称呼,那声音带着远远的距离与陌生……
我等那两双绣花鞋绕开我进了屋子,这才站起来随后跟了进去。那小厮站在门外,低首垂目把守在门外……
我进内,再次伏地行礼道:“草民参见娘娘!”
薄姬颤声说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我抬头,屋内一片死寂,半晌薄姬才发出一声幽幽长叹,亲自上前扶起我,仔细打量着我的脸,喃喃道:“果真是你,你竟真的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这怎可能?这怎可能?今日他们说你容貌时我便起了疑,想不到果真是你……”
我苦笑颔首:“不错,如烟还活着!天算不如人算,如烟侥幸当初未被杀死!”她瞪着眼睛,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仍是一遍又一遍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她的脸上满是惊愕,眼里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