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傅楚卿吓一跳:“皇上也真是……连这个都跟你讲。”
子释心道:岂止说这个,皇帝还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傅楚卿感到他消气不少,谄媚道,“你没害我穿帮罢?那可是欺君之罪……”看他不说话,走过去搂在怀里:“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的……”
子释什么都不想说了。真累……骨骼皮肉好似要一截一截一块一块掉下地去。放任意识陷入模糊,仿佛听见傅楚卿在耳边道:“你不是要找人修地库藏书,我安排替皇上建“鸾章苑”的宫廷掌案帮忙可好?——你看,你的事,哪一桩我没有心心念念给你想着……”
四月,天气日益暖和,子释增加了一些外出活动。
应酬交际一律不参加,他的偶尔外出,都是去南山“普照寺”会晤归元长老。
——不错,就是昔日彤城积翠山云华寺的方丈归元长老。
归元长老方外高人,洞察先机,在西戎兵过江伊始,已经遣散弟子,独自云游。他早年就曾渴望入蜀游历,借此机缘进了蜀州,挂单在蜀中名刹“普照寺”里,每年春天离寺,入冬归来。除夕日普照寺的师傅们按例入宫做新春祈福佛事,长老是得道高僧,自然应邀参与。就是在这一年新春佛事上,子释兄妹认出了这位故人。
因年迈体衰,归元长老决定停止外出游历,留在寺中钻研佛学典籍。正月里三兄妹前去探望,子释听说此事,正中下怀,《集贤阁总目》中佛学部分的补齐检校工作,当场就被委托给了归元长老及普照寺有志于此的师傅们。
归元长老不单是得道高僧,也是一位涉猎广博的大学问家。普照寺清幽宁静,又有这样一位足以忘年的良师益友、同乡故人,自从天气转暖,子释每到旬休之日,只要没有别的任务,必定往南山上跑。
他这里热衷于外出,只辛苦了傅大人。但凡得空便亲自充当贴身护卫,实在没空,也要在常驻府中的侍卫之外加派心腹跟着。对于这位理方司巡检郎大人光临普照寺,归元长老的原话是:“施主心中戾气太重,正该常来佛门圣地化解一番。老衲观施主面相,与我佛门大有缘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傅楚卿觉得这老和尚简直像苍蝇一样讨厌,却也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受着。
四月二十这天,黄昏从普照寺出来,看子释兴致不错,傅楚卿道:“我陪你到嘉熙楼吃晚饭吧。”
“不去。”
“出来前我跟味娘说了,咱们不回去吃饭。”
“哼。”
傅楚卿放软调子:“今天子周和子归到韩府去了,何必回去折腾底下人?偶尔换换口味,尝尝看有什么关系?总吃那么少,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好。”
嘉熙酒楼本是理方司在城里的秘密据点,为了吸引客源,很是招揽了几位名厨。虽说蜀菜多辛辣,却也并非没有清淡佳肴。傅楚卿提前早有交代,六个碟子端上来,看着漂亮,闻着鲜香。子释尝一口,觉得还不错,埋头用心吃饭。
傅楚卿知道他挑嘴挑得厉害,这顿饭可说用足了心思。一边心旷神怡看他吃相,一边卖弄临时恶补的美食知识:“这个是豆瓣春笋、这个是陈皮豆花……”蜀菜名字起得朴素,一听即知用料口味。这几道不怎么辣的素菜,比之江南习惯,仍然稍显厚重,不过其特色之处亦在此……子释想:下回也还是可以吃一吃的。
这时傅楚卿把较远处一个碟子挪过来:“这蜜汁釀桃泥是甜的,应该也不坏……”
子释刚要伸筷子,又停住。轻轻挑起盘沿儿上装饰的青瓜片——乍看之下以为一片挨着一片,排成鱼鳞状,被他这么挑起来,才看出原来青瓜只有一边切开了,另一边连刀未断,留出的余地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每一片都呈半透明状,薄得跟纸似的,挑在筷子尖上,简直就是一串翡翠掐丝白玉花瓣儿。
“这刀工——”子释抬头,“菜都挺好吃。不过,我想见见这位改刀的师傅。”
第〇六三章 不让须眉
嘉熙酒楼后厨改刀大工鲁长庚师傅有句口头禅:“人啊,就是个命啊……”他两天之内从改刀的帮厨升为掌勺大厨之一,怎么琢磨怎么透着玄妙,最后对人对己都是这句话:“人啊,就是个命啊……”
昨天晚饭时分,有一桌雅间贵客突然指名要见自己。心下奇怪:饭菜合意与否,顶多跟掌柜说说厨师,没听说过要见改刀的。进去打躬作揖,正要抬头,就听一个声音道:“师傅免礼,不知师傅尊姓大名?”——那把嗓音,那叫一个好听!让人一面想起滑溜溜的嫩豆腐花儿,一面想起脆生生的鲜白菜心儿,又绵软又清爽。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说话的带着点儿乡音呢!
“小人姓鲁,”鲁师傅态度格外恭敬起来,“贱名叫做长庚。”一句话说完,身子也站直了,对面的贵客正冲自己微笑。啊呀!这是谁家的公子,生得这叫一个好!就像,就像——对了,就像银灿灿的嫩豆腐花儿,水灵灵的鲜白菜心儿……
旁边有人道:“鲁长庚,这位是翰林院兰台令李大人。”
这才发现说话的是与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平级的傅大人,赶忙正式行礼。却听傅大人道:“不用啰嗦了。李大人问你什么话,好生答着。”鲁长庚点头称是,心说我的娘啊,原来这位就是被他们传得跟神仙似的什么什么春风兰台令大人。这块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