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田司派下来的老爷们乐得有人白干活,也就走走过场,还是我说了算。督粮军这边,新提上来的几个人也尽可借力……”岳铮依旧实在。
长生道:“能者多劳,劳者多能。岳校尉辛苦了。”——两年多的辛劳,当初的司尉已经升为校尉。
倪俭接茬:“殿下这话听着像是在督促我呢?”
长生赞一句:“倪校尉越发谦虚了。”
校尉属忠勇军级别,倪俭等闲用不上这称号。听殿下打趣自己,拱手就应了声:“哪里哪里。”
庄令辰敲边鼓:“自知而后自强,倪兄好境界,庄某见贤思齐。”
岳铮忍着笑:“近朱者赤,是殿下训导有方,兼与庄兄、秦兄这样的贤达相处共事,我与倪俭大半年不见,着实刮目相看。”
单祁和岳铮同甘共苦一年多,早已熟悉信任,当下皱着眉毛开口:“殿下,岳铮他们这样说话,我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倪俭晃晃脑袋。一面说,一面往单祁身边挪了挪,以示壁垒分明。几个亲卫队和督粮队骨干马上立场坚定的跟着转移阵地,一时两大阵营出现对峙局面。
长生左右瞅瞅,恰瞧见秦夕在旁边故作为难状,捧腹大笑。不料牵动伤处,弯腰咳起来。
“殿下怎的还没好?到底是哪家兔崽子干的好事?”单祁质问倪俭,“你这亲卫队长怎么当的?那么多人看着还叫殿下遭了暗算……”在单将军整个保护二殿下人身安全的历史中,全部都是失败记录,实乃平生奇耻大辱。不得已将此重任转交他人,心中总也放不下。殿下受袭重伤,倒好像自己失职一般。要不是长生亲自着人传话,他当时就要领兵回京,保护殿下周全。
长生摆摆手:“没事。怕叫太医探出底细,一直没敢运功。你家陛下那眼力,你还不知道?不下点血本装可怜,他老人家哪能一口气拨这么多人马给咱们?再说赶着来见你们,路上走得急……”看单祁神情疑惑,向庄令辰道,“你把这事儿跟他俩仔细说说。”坐到一边闭目养神。
——是时候向单祁交底了。自己手下可堪倚重的西戎本族人才太少,若不着力经营,长远局面堪忧。经此一事,单将军应该能看明白方向了。十分放心的让几个属下交流信息,不由自主开始走神。
想起出发前向父亲辞行——
皇帝亲自将靖北王送至京郊,祭祀卜筮,祝福饯行,仪式之隆重浩大,比之太子征蜀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明就里的大臣们只觉陛下对二皇子宠爱有加,少数看出内情的却知道,靖北王这次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眼前父子依依惜别场面,就此成为永诀也说不定。然而,无论如何,皇上总算在犹豫为难之中,做出了一个当前来说最为英明的决定。
长生双膝跪下,叩首毕,抬头望着父亲。面前这个人对自己,不是不爱护的。然而,这爱护也就如此而已了:须左右权衡,反复斟酌,须留出后手,暗中提防。我死了,他伤心,我活着,他闹心……反过来,自己这儿子又当得如何呢?父亲的权衡与提防哪一点多余?心中冷笑:多么相像的一对父子!忽然记起从前李子释似乎讲过关于孝道的故事。按照圣人的说法,我应该默默离去,让他们安心,以保全父兄名声才是……
想到这,胸口不禁隐隐作痛。
记得那时候,他挑起眉毛嗤道:“以人伦扼杀人情,终不免因道义泯灭良知。都没什么人味儿了……”
可是,今日自己做了和故事中不一样的选择,才发现面临的境况更加窘迫。
“以人伦扼杀人情,因道义泯灭良知。”
持君臣之伦,求民生之道,断父子之情,绝兄弟之义。
真正的考验终于来了。还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就绪,原来修炼得远远不够。真到了兄弟相残父子反目那一刻,就算最终的目标如何宏伟如何正当,我又该怎样面对?就算能够保证不手软,不动摇,可是,我如何保证不反噬,不沉沦?
子释,你告诉我……
胸口疼得更厉害了。
那边庄令辰把刺杀事件交待清楚,总结道:“所以,眼下这些兵马,以及取得涿州作为立足之地的机会,可以说是殿下拿性命换来的。单将军,为今之计,只有——”说到这,语速慢下来。
单祁接道:“只有把涿州打下来,好好守着,大殿下将来才不敢把殿下怎样。”
庄令辰摇头:“等太子做了皇帝,怎么可能容咱们在涿州逍遥?”
单祁认真思考一会儿,道:“真要到那时,大殿下未必能把咱们怎样。”
岳铮冷不丁插口:“只怕——太子越是不能把咱们怎样,就越要想尽办法,非把咱们怎么样不可。”这话像绕口令,单将军得花点时间消化。
倪俭不耐烦了:“皇帝的意思,就是放殿下在涿州自立。他活着,好办,要是他死了……”“死”字出口,岳铮暗中拍他一下。倪俭猛地意识到这话大不敬,急忙住口,差点咬了舌头。
不料殿下竟接着自己的话,一字一顿往下讲:“假设咱们打下了涿州,有朝一日——父皇驾崩,皇兄即位,今日黄永参,就是明日靖北王。不论强弱,都免不了成为皇兄眼中钉,心头刺。势弱,则无力自保,势强,怕是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有了殿下这番解释,单祁把岳铮的话想明白了,大惊:“难道,难道,咱们要跟大殿下打起来?——到那时候,咱们打的,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