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笑的很开心,声音有些虚弱:“阳光很好,我都不舍得回来。那些花草也是,好久没见,一看到就放不下。”
“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可以天天晒太阳。等你身体强壮了,那些花草还不随你摆弄,不要着急。”江华笑的勉强。
江夫人轻笑:“凌汐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不就回来了。”
江夫人躺回床上,很快又沉入睡眠。江华扭头看了我片刻,面沉如水,目光深沉。我强自镇定的等着他提问,却听到他最终只是说:“你也累了吧,回房去休息吧。”
我松了口气,低声说:“好的,江先生。”轻轻退了出来。
我重新来到花园,坐在刚才的木椅上,无力的靠上椅背,仰头对着蓝天闭上了眼睛。虽然还是没有积聚足够的勇气,可是干爹和波文的影子清晰的浮现于脑海时,我没有再试图逃避。明明心口又开始撕裂般的剧痛,可是我选择想清楚。
第章
暮色开始降临,我竟然在这里一坐就是三个钟头。
过去十几年的生活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放电影一般的回放,当时的诸多温馨甜蜜现在却都变成了痛蚀心扉的不堪回忆。在撕心裂肺的同时,我也在愤恨与不舍间挣扎辗转。明知干爹是在利用我,可是我更恨波文的欺骗和无情,但是将近二十年的亲情又岂能是说断掉就能断的干净的?干妈对我尚有养育之恩,就是干爹也曾救过我的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笔乱账?
程家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头痛和倍受打击的了,今天江夫人又无疑更让我陷入两难中。我同情江夫人失去爱女的遭遇,尤其为她这么多年考虑大局而做出的隐忍和牺牲深感钦佩也感动。可是,我实在无法认同江哲信的所作所为,即便他也值得同情,他也身为一个受害者在想讨回公道,可是,这就可以作为他用暴虐的手段去伤害别人的理由吗?那么,他的卑劣又与干爹有什么区别?又比他的仇人好到哪里去?
不要说帮他,现在我连多见他一面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只是,江夫人……,我忍不住抚额叹息。再想起她今天的恳求之色,莫说她现在身患绝症,就算搁在以前,我相信自己也是不忍拒绝的。
我慢慢在木椅上滑倒身体,蜷缩着侧躺下来,身心疲惫,头痛欲裂。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停到我的跟前。我依然一动也不想动,连眼睛都懒的睁开。
“许凌汐!”江哲信急躁的声音,夹杂着轻微喘息,“你怎么躺在这里!让我好找!我差点以为你又……。起来!快起来!”他有些粗鲁的一把揪我起来。
我的确是想再逃跑一次,可是,我知道自己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这一点难道他不清楚吗?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花园的地摄灯离我们还有段距离,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脸部轮廓,至于他的表情无从知道。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躺在这里?几点了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去饭厅吃晚饭?”他一连叠声的质问,越说到后面越激动。
我无法告诉他是为什么,只好继续沉默的看着他。
他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整张脸都凑到我的跟前,让我清楚的看到他严厉的表情,他咬牙问:“你跟我母亲说什么了?下午只有你陪着她的时候,你干了什么?你胆敢动歪脑筋,你试试看!”
我忽然连生气、较劲的力气都没有了,每次面对他的无理偏执,任何解释或者针锋相对都不会有实质意义,反而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并且给自己带来伤害。我不想再做傻子。
“江哲信,”我冷静的开口,“你如果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继续留下来?如果我走了,你还用得着再担心我会害江夫人吗?”
他益发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深深的看着我,一时竟似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陪他玩小孩子赌气的戏码,低声缓慢的说:“江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只是怕我们难过才配合我们假装不知道的,下午,她亲口对我说的,我很难过。”我恳求的看着他:“想想办法,陈卓家不是世代都是名医吗?他家不就是开医院的吗?他有没有自己的血y库?骨髓库?让他帮着找,不惜一切代价的找骨髓捐献者。江夫人不能有事……”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只有她活着,我才不必背负她期望的责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江哲信的身体僵硬了,手慢慢松开。片刻后,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我其实……很想相信你。”
这些对于我早就不重要了。
“回去吧,爸爸还在等我们吃晚饭。”江哲信试图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慢慢往回走。他没有再勉强我,跟在我的身后。
还有时间呢,我安慰自己,试图压下心底的不安和焦虑,江夫人目前的情况还好,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治疗她的病的。只要她在,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真心祈祷上天保佑她顺利康复,这样我才有离开的机会。
一夜都没有睡好,我的脸色和精神似乎还比不上醒过来的江夫人。照例在午后吊针结束之后,江夫人让我陪她晒太阳。我知道,她还惦记着昨天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