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强说什么也不到学校去了,茂生去了一趟学校,看见校园的黑板上有茂强的名字,是公开开除的几名学生之一。
茂生长叹了一声,觉得肩上的胆子更重了。
凤娥来信了,信中讲述了学校生龙活虎的生活,力劝他再补习一年,当然这也是全家人的意思。茂生找出了原来的课本,翻了翻又放下了。他来到宝栓家说自己想承包一块沟地,因为沟地很便宜,弄好了一家人就不愁吃的了。宝栓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要求,在芦苇滩给他分了十几亩山地,父子几个就进沟了。
芦苇滩到处是石头,父子几个拣了十多天也没拣完。石头堆成了山,一个个手上都出了血,茂生的一个指甲都抠掉了。最难弄的倒不是这些石头,石头的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芦苇根,纵横交错,星罗棋布。芦苇根很结实,怎么弄也挖不完。茂生知道,如果这些根不除,就别指望长庄稼。茂强说狗日的宝栓心眼瞎着哩,专门给这样的地报复咱们。茂生不这样认。茂生说再肥的地都是人整出来的,只要苦下到了,庄稼不会亏人的。
河滩的地整理完后,父子几个又开始开山上的荒地。荒地上长满茂密的灌木林,每天也开不了多少,手上的虎口都震裂了。早晨披着星光出门,晚上踏着月光回家,一路上人软得象根皮条,腿都开始不听使唤了。地整理完后便从塬上往下担粪,每天上山下山往返十多趟,肩膀都压烂了。茂生憋着一股劲,这样干下去不信没有啥吃。
开始播种了,家家都套上了牲口,他们家没有,于是就用人力。茂生兄弟拉犁,父亲在后面耕地。因为芦苇的毛根不容易弄尽,绊在犁上怎么也拉不动。或者遇上了一块没有挖出的石头,犁便有可能被崩坏。后来黑蛋种完了庄稼,吆着牲口赶来了,这才顺利地把地种上。种上之后还要经管,要不就会被乌鸦、喜鹊刨出来吃光。
庄稼有苗不愁长,一个多月后,玉米苗已经绿莹莹的了。
每年一度的高考预选来临了。凤娥寄来了复习试题,要他加紧学习。每天繁重的劳动,哪有时间百~万\小!说?因为没有系统的复习,茂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预选上。来到昔日熟悉的学校,空旷的c场上一个人也没有。突然想起了他们在学校的岁月,那时他们每天早晨都在c场念书,c场边的每个白杨树下都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学校有食堂,食堂的伙食分粗粮和细粮。粗粮就是玉米面,细粮是白面。食堂的大师傅把馍蒸的比砖头还硬,摔在地上都能砸出坑。同学们说用它打狗比石头还足劲。早晨食堂有玉米糊,热腾腾的,大家都喜欢喝。有一次稀饭快打完了,里面捞出一只很大的老鼠,同学们于是全都吐了,没有喝完的把稀饭都倒在了灶房的门口,黄橙橙一片。后来就没人喝食堂的稀饭了,食堂也不烧开水,寒冬腊月大家喝凉水。茂生跟同学们跑到对面的医院接开水,人家不让,于是就瞅了没人的时候悄悄去偷,偷出来的水往往刚开始加热,根本不开。因为馍都是从家里拿,一个星期才回去一趟,因此早就变质发霉了,馍上全是绿色的斑点和白白的毛毛。茂生于是就用毛巾擦了,泡在温水里放点盐吃。凤娥的情况要好一些,豆花给她摊了薄薄的煎饼,用罐头瓶子装满了咸菜,咸菜用油辣子拌了,成了大家最爱吃的东西。于是往往在头几天的时候,凤娥都让茂生吃她的煎饼,等煎饼吃完了再吃发了霉的馍馍,吃得人吐酸水。后来,茂生就落下了很严重的胃病,遇到刺激性的东西就疼。
冬日的c场寒风猎猎,奇冷无比,同学们于是便来到后山上。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挪过来,紧张了一上午的神经开始松懈,同学们跃跃欲试,开始弯腰踢腿。不知谁倡了个头,大家一致要求凤娥唱歌。凤娥开始不好意思,后来在茂生的鼓励下就亮开了歌喉,同学们听得忘记了背书。山上可以俯瞰整个县城,一条宽阔的河流把县城一分为二,一条长长的浮桥把两岸连接起来。茂生每次回家走小路就要过这座桥。浮桥用钢丝和木板搭就,人在上面晃晃悠悠,荡来荡去。凤娥每次过桥都要拉着他的手才敢走。高高的宝塔近在尺呎,沧桑的塔顶光秃秃的,被岁月蚀去了最初的棱角。据说当年胡宗南进攻延安,曾把这里当成延安宝塔进行轰炸,从而保持了圣地宝塔的完整性。太阳懒洋洋地从西山坠下,气温顿时便凉了下来。该背的书没有背完,只能留给晚自习来做了。
物是人非,如今凤娥已经是一名堂堂的大学生了,而他却还是一名待考的考生,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位八十年代的新一代农民。
预选成绩很快就公布了。茂生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预选。平日里扎实的学习功底救了他。茂生回到家里,一家人高兴极了。是啊,太多太多的磨难,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亲人脸上的笑容了。茂强去拿了一瓶酒,兄弟两人一句话不说,一杯接一杯地碰了几下,心里要表述的内容全表达出来了。
预选过后两个月就是高考,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沟里的玉米长势也很好,给了茂生很好的安慰。他借了些钱买回化肥,要茂强追在玉米地里。高考那天茂生有些发烧,但他感觉没事。考了语文出来,感觉答的还可以。正在这时,给茂生借钱的那个人来了,说家里出了急事,着急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