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姓袁,叫袁玫。高中毕业后跟父亲在厂里工作。
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刚刚开始,许多民营企业是以个体户的形式存在的,还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可。政府部门虽然提倡,但是支持力度很有限,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支持国营企业上。一些不甘在单位混日子的人悄悄地办起了自己的企业,有的甚至赚了一定的钱,但是没有得到大家的肯定。农村人一听说私人办的摊子就认为是不务正业——跟公家作对还能有好果子吃?迟早也是关门。
茂生虽然高中毕业,但是对个体户也没任何好感。在他认为,那都是在单位混不下去的人才干的营生,农村人很少涉及,弄不好会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因此,尽管他非常喝望跳出农门,但对目前的这个“企业”却没有兴趣。
没兴趣也得干,要不吃饭也成了问题。
黑陶是项复杂的手工劳动,是土与火的艺术。采泥、练泥、揉泥样样有学问;手工拉坯、成型、压光、镂空、压线每道
工序都是工艺;入窑烧成更是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成败全都在此一举。黑陶靠还原焰烧成,为了烧出漆黑明亮的效果,在最后压火的时候要用沥青封窑。浓烈的烟焰在高温里与坯体相结合,陶器就成了黑色。从踩泥到最后抛光处理,包装出厂,每件产品都要经过上百道工序。特别是半成品和烧成阶段,损耗很大,因此成本相对较高,价值自然不菲。
茂生从小酷爱美术,初中时候还在县文化馆办过几次个人画展,因此有很好的基础。几天后,他就能使用刀子在坯上刻字了。三个月后,又学会了拉坯和镂空工艺,在厂里的作用越来越大了。
袁玫对他越来越离不开了。看他时的眼神象一团燃烧的火焰,那火焰茂生是能强烈地感受到的,热辣辣的能把人溶化。袁厂长对茂生也很信任,几次都准备带他到省城谈生意,让他多接触一些客户,以后就能独当一面了。袁厂长没儿子,就一个女儿,看得出他的良苦用心。
茂生不能去省城,这里离县城远,很少与人接触,到了省城岂不自我暴露了吗?因此每次他都借故推辞,令袁玫百思不解。对袁玫他也保持着一定距离。茂生知道,自己是杀人犯,迟早要被逮捕的,说不定会被判死刑,谁跟了他岂不毁了一生?茂生越是这样,袁玫就越想靠近他。上学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男生追她,她都不屑一顾,茂生是她的救命恩人,人又老实本分,不会花言巧语。父亲也喜欢他这一点,可以说,茂生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乘龙快婿。袁玫认为茂生一直有严重的自卑心里,思想压力太大,等自己用感情慢慢地感化了他,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十六 茂强不见了
入秋的时候传来令人震惊的消息:瓦窑沟的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茂华丈夫受伤了。
茂华带着孩子赶到医院,丈夫与其他几位重伤者正在急救室抢救。听说这次矿难死了十几个人,他算是幸存者。
茂华站在外面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上次带着孩子到煤矿上找他,看见那不愿看到的一幕,茂华伤心欲绝,想一死了之,后被人救了上来。丈夫说那个女人根本不可能跟他结婚,他是不得已才那样的,以后不会再跟她来往了,要茂华相信他。茂华说你要跟她结婚我不阻拦,我给你腾地方。丈夫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说茂华我想通了,孩子不能没有亲妈!你放心,我跟那个女人不会有结果的。
茂华相信了丈夫的话,说心里话,她还是爱他的。男人嘛,一个人在外面受那样的苦,犯点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只要他改邪归正,以后对自己好就行了。茂华说你去上班吧,放心,我会照看好孩子的。丈夫说等我再干上几年,就能给咱要一院底子,咱先修三间瓦房,让你娘俩住着。茂华当时就哭了,说如果有了房子这辈子跟着你也算没白活。小两口在破窑里拉了一晚上话。
结婚那么长时间,丈夫还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这么多,夫妻彻夜长谈。
然而丈夫去了那里还是拒绝不了那个女人的诱惑,听说他们还混在一起。茂华睁只眼闭只眼,全当什么也不知道,从此没有再去煤矿。丈夫给父母捎钱的时候想着他们,她拒绝花男人的钱,一个人拖着孩子过苦日子。过年的时候丈夫回来了。他带回很多东西,茂华不稀罕,全扔出去了。晚上丈夫跟她亲热,她不让,狠狠地抓了他一把。丈夫打了她一巴掌,拂袖而去,茂华搂着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第22节
这样的时候,丈夫却出事了,能否保住性命还不知道。茂华本来已经晾凉的心突然翻腾起来,悬在了嗓子眼。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深爱着他的。男人死了,天就塌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娘俩该咋办?这是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
那一夜,茂华抱着孩子和公公、婆婆还有从省城里赶回来的小叔子在外面走廊上坐了一夜。
凌晨时分医生出来问病人家属,茂华嚯地站了起来。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手术很成功,只是面部煤渣太小太多,没办法取净,他以后可能不好看了。婆婆说不好看就不好看,老婆娃娃都有了,又不再相媳妇,只要我娃命保住了就比啥都强。我求过菩萨了,菩萨保佑我儿没事的!说完便给医生跪下了。医生忙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