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从堂屋出来,瞧见夏风和哑巴在院门外逗弄着来运,气得脸都煞白。夏风却嘻皮笑脸地说:“我问你个事哩。”白雪说:“你有啥事看得上问我?!”夏风说:“你和县商业局的人熟不熟?”白雪说:“啥事?”夏风说:“君亭哥想办农贸市场,要我问问你,如果有熟人,得求人家支持哩。”白雪说:“哼!”夏风说:“咋啦?”白雪说:“你去求邱老师吧,他儿子就是局长!”夏风呀了一声。
邱老师是喝醉了,躺在炕上呼呼地睡了一觉。夏风去把君亭叫来,君亭就坐在炕边等着邱老师醒过来,又请了去他家喝二次酒。请去的还有夏天智和白雪,当然是净说着秦腔的好话。话头转到了办农贸市场的事,邱老师拍了腔子,说:“这有啥问题吗,他就是在外做了当朝的宰相,回家还得叫我爹哩!我给他说。”君亭一高兴,说:“凭邱老师这么豪气,我得给你唱个戏哩,我不会唱戏,但我一定要给你唱!”就唱《石榴娃烧火》,“把风箱我拉一拉,想起了我娘家妈,我家妈妈,你咋不来看你娃?”君亭是烂锣嗓子,又跑调,大家就说:“妈呀,没恶你么,咋让人受这份罪哩!”君亭说:“白雪你唱,往下唱。”白雪接着唱:“石榴我生来命不强,逢下个女婿是二架梁。石榴我生来命恁瞎,逢下个女婿是r疙瘩。乃逢下呀女婿,实实是r疙瘩。”
第二天早上,君亭跟了邱老师要去县上,白雪也要去剧团,希望夏风陪她,夏风黑青着脸,说他得回省城呀。
第十三章
还记得从水眼道里钻出来的那只老鼠吧,那是我养的,它经常在屋梁上给我跳舞,跳累了就拿眼睛看我,它的眼睛没有眼白,黑珠子幽幽的发s贼光。猫是不敢到我家来的。我家自爹死后没人肯再来,我在家却干了些啥没人知道,但老鼠它知道。早起,我给我爹的遗像烧了三根香,就坐下来开始写日记。清风街里,能写日记的可以说只有我。香炉里的香燃成了一股青烟,端端往上长,老鼠以为那是一根绳子,从梁上要顺着青烟往下溜。叭,就掉到香炉里了。人都说老鼠聪明,其实也笨。但这只老鼠不嫌弃我,这么久呆在我家,证明着我家还有粮食,听说东街的毛蛋去年害病,为看医生卖光了家里的粮食,大小老鼠都离开了他家。我要说的是,我家的老鼠乃是一只有文化的老鼠。我在日记里写到关于白雪的部分,它曾经咬嚼过,我很惊奇,说:老鼠,你知道我想白雪了?你有本事你就给白雪说去!我家的老鼠果然便去了夏天智家,它整夜在白雪的蚊帐顶上跑来跑去,白雪说:“这贼老鼠!”用空粉盒子掷它,粉盒子里还是有一点粉涂在它的耳朵上。它是搽过白雪香粉的老鼠,可惜的是它当时吱吱地叫:“引生想你!引生想你!”白雪听不懂。我家的老鼠后来是把夏天智的字画咬吃了。夏天智家的字画是常换着挂,而挂在中堂上的字画一定是有德性的人写的或画的,夏天智在柜子里寻那副县文史馆长写的对联,发现了被老鼠咬得窟里窟窿,就关了门窗在家剿鼠,结果捉住了让哑巴去弄死。哑巴把煤油浇在老鼠身上,在戏楼前的广场上点着让老鼠跑,老鼠大声叫着,钻进了那座麦秸堆,麦秸堆就起火了。
哑巴在点燃老鼠的时候,寺院里正开两委会。新上任的君亭和秦安第一回为决策发生了矛盾。以君亭的设想,在中街和往东街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