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可施的白可不顾路人的眼光,蹲在路旁歇斯底里地大哭。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不同寻常,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无论如何她得找到他,她要带他回家。
哭够了,冷静下来,她沿着主道,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手里握着十字架,嘴里在祈求菩萨保佑。
熟悉的香味自身边擦过,她激动地转身,还未喊出名字就认出不是他。那只是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普通白人。然而香味久久不散,像是源头就在附近。她灵机一动,跑进那个男人走出的巷子。
多年前从垃圾桶爬出来的那晚,也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无风、无雨、无光。安静得只剩下寒冷。仿佛身处一个幽深的石洞,楼群狰狞地站着,用随时都会倒下来的姿势。
她莫名地压低了呼吸,手放在胸前按住心跳,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害怕什么。
缓慢后退的脚跟意外顶到阻碍物,她吃惊地回过身,只见光滑的路面在微弱的光线下发亮,比之更亮的,是如同月光般洁净的□身躯,那曾经是上帝的杰作。
她找到他了。
“一路……”她不敢相信是他。
如果是他,不是应该突然跳起来吓她吗,如果是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如此不堪的横躺在路上。
可是她闻到了“碎饼干与碎巧克力”的味道,属于他们的味道。
“一路!”她颓然跪下。受到太大冲击,手几乎脱力,试了好几次才把他翻过来。他的嘴角、额头、四肢,都是已经结痂的血污。手指触到的皮肤冰冷,她的心在索瑟,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吃力地抱住他的头,仔细探听他的呼吸。还好,他还活着。
或许是得到温度,他有了意识呻吟出声,眼睛也慢慢睁开。她怕是自己的幻觉,紧张到动都不敢动。
“白可……”他嗫嚅着嘴唇。
“一路、一路……”除了名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竟笑了,胸口有了明显的起伏,像是在积聚能量,许久,他说:“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
呼吸停顿三秒,她整个人都粉碎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去医院的路上,她不断念诵着这段经文。
是谁和她说过,人世间,总是命运无常,福祸难测。又是谁和她说过,业因果报、生死轮回。她以为前人说的必定正确,直到现在才明白,命运、因果,都是走投无路下的自我逃避。逃避即是等死。
手术室的门关起的那一刹,寒风穿堂而过,她听到无数枝叶抖动的声音,像是竹子开花前的轻颤。
白日梦尽(三)
三天了,他一直昏迷不醒。
诊断报告上写着他头部收到重创,身上多处骨折,还有被性侵犯的迹象。原本胃部的病变已经让他虚弱不堪,在一连窜打击下,能活着已是万幸。但是他现在的情况不能轻易移动,更别提做手术。
她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在他呻吟时,亲吻他的额头,紧握他的双手。她一刻不敢松懈的留意着他的反应,离开他超过三分钟就会让她有罪恶感。
护士看不过去主动提出帮她照顾,让她去休息,她仍是不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晃动的都是他光裸的满身斑驳的躺在青黑色路面上的样子。她不敢去想他之前经历了什么,那会让她绝望。
第四天,她也不清楚到底是第几天了,他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她期待又不安地叫着他的名字,直到他张开眼睛。
“你放心,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护士安慰道。
她含泪微笑。
可是随后她发现,到了能轻松一些的时候,她的头皮反而被束得更紧。在他面前她需要更加用力才能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他没有力气说话,用眨眼向她传递信息。他的睫毛很长,闭上时能在下眼眶留下一小道阴影,现在人瘦了,脸小了很多,眨眼时,有着让人心疼的孩子气。
护士对他们的交流方式颇感好奇,听得最多的是她对他说:“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们很感兴趣他说了什么,派了一个年纪小地去询问。她笑着回答:“他说‘等我好了,要一辈子和你作艾’。”小护士红着脸回去禀报。
对于那晚的事他们只字不提,有警察来询问也只说是意外。他们都怕了。他无法活动,完全依赖着她,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在温馨的表象下,是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心翼翼,深怕惊动了某个闲晃的神灵。
等到他能小幅度地活动双臂的时候,一个长得像神话里的牧神潘的医生与她商量了转院的事,并委婉地提醒她该去睡个觉并换身衣服。
她在卫生间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女人蓬头垢面,脸色苍白得吓人。这个样子难为他还一直对她“说”甜言蜜语。再摸摸口袋,钱剩的不多了,存款都从银行提出来,大部分给了贝莉。卧室的书桌还有些急用的钱。不管怎么样都得回家一趟。
想着这些,她推开病房的门。他半躺在床上,歪着头看向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想如果她是那块方形的玻璃,早就碎了。
她轻轻坐到他身旁,唤回他的注意。她告诉他她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