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是的,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但它们确实是无中生有。你能……”
“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唐青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这笑声里毫无幽默感,“你这是在否定我的父母,否定我的早年生活,你真让我难以置信。杜若兮,我现在的确感到很好奇。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只能说你这玩笑开的确实很低劣,并且请你就此打住;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因为我不想把你当成神经病。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唐青,我刚才想说的话被你打断了。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杜若兮神色平静,但她说得很快,“你父母叫什么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你在哪个城市?你上的那个学校在哪里?同学老师的名字你能列出来几个?”
唐青瞪着眼睛说道:“我父母,我妹妹的名字?这还用问,他父亲叫……,我母亲……,我妹妹叫做……”他说到这里张着嘴巴愣住了。
杜若兮看着他没说话。
“我妹妹叫做……,这怎么回事?那个城市是……,同学的名字……”唐青拿一根手指敲打着脑袋,嘴里在不停地念叨,努力回忆着。这些仿佛他都知道,仿佛都能够脱口而出,甚至都做好立刻就要说出来的嘴型了,但是他们的名字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唐青执着地回忆那些往事,并把他们翻来覆去地相互联系,但是一到细节部分——名字,或是他们细微的长相,或是他们说话的嗓音跟表情——就立刻什么都不见了。这就像在舌尖上的一小块冰,在你还没有吐出来之前就迅速融化掉了。
“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样子……”唐青喝了口啤酒,冰凉的感觉一直沉到胃里,然后继续往下沉,往下沉……
“你给你妹妹画的那张画,她穿的什么衣服,当时天气如何?”杜若兮看了他一眼,小口小口地喝着啤酒。
“红色的衣服,不,是绿色的吗?呃,天气是——”唐青茫然地看着杜若兮,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了,他的样子让人替他感到难过。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惊吓。
“也许我忘记了,可能我生过什么病,把这些事都全忘了。”他嗫嚅地说。
“在医学上大概还找不到类似于你这样遗忘的病例,即使神经受损的遗忘都偶尔会记起一些。就像是某种闪回,一瞬间回忆起当时的整个情景,或是某个片段。绝不会象你这样遗忘所有的细节。”
“但如果我是第一个呢?难道就没有这种可能吗?”
“前些时候你跟我述说了你们的故事,并且他们也出来跟我见面,我并没发现你们任何人有神经受损的迹象,所以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的非常低的。”
“我的天啊。”唐青把啤酒轻轻放在桌子上,他抱着脑袋,感到彻骨的寒冷。
“那么你说,我的记忆哪些才是真实的?”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问道。
“在扬展出现之后,它们就全都是真实的。”杜若兮回答。
“但是,如果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认为这样的事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你说过,潜意识也是根据逻辑来进行运转。”唐青努力让平静了下来,他有些冰冷地看着杜若兮,这事他要刨根问底,“现在,结论出来了,我们现在这种多人一体的情况就是结论——我还不知道医学上该怎么称呼它——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要知道,等号两边必须对称。”
等号左边的是我整个大学课程加上这几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大量的相关资料和……我的老师称之为天赋。不,我不必跟你说这个。
“等号的左边是来自张天对他的虐待,以及他在无法承受这种痛苦的情况下所采取的逃避态度。如果抛开张天的话,逃避痛苦是造成人格分裂的最根本原因。”杜若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扬展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却独自一人,他不得不创造出其他的角色来帮他渡过难关,这其实是潜意识在对他进行保护。否则他有可能产生不可逆转的精神错乱,或是就象你说的,早就死了。”
唐青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发生在这个家里的所有事情,其实都发生在扬展一个人身上,是这样吗?”
“没错,正是这样。”
“这样说来,第一个出现的是沈俊。”唐青说。
“对,沈俊是痛苦的承受者,他几乎承担了扬展的所有ròu_tǐ上的痛苦。”杜若兮点着头说道,“他这样的角色几乎在所有的多重人格分裂者的身上都能见到。”
“这真的能代替吗?如果都是一个人话,扬展就真的感觉不到痛苦了吗?”唐青突然抬高了嗓子问道。
“是的,扬展躲开了痛苦,就象你们也没有感觉到沈俊的痛苦一样。但副作用是扬展不得不把自身的某种性格特征切割出去……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你刚才是说这叫人格分裂?”唐青问道。
“这只是笼统的描述,整体来说这叫多重人格障碍,现在我们把它叫做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杜若兮回答。
“你的话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真的,这不是个巨大的玩笑就是个巨大的侮辱。”唐青依然不由自主地感到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