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己的家,感觉有些奇怪。以前他也曾在现实中的家里出现,但总是匆匆而过,从没仔细地体会一下这个家。而这会儿,他第一次觉得家里没人,空荡荡的,不象以往总是有人跟在他身边,就象他跟柳幽河去趟水的时候唐青也在场的那样。但家里到处都是他们留下的痕迹。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儿,咖啡味儿,和甜丝丝的水果味儿,画室里的画和散放着的那些工具,林梦霜的那些精巧的小摆设,一个已经关不上门了的柜子——那里全部都是柳幽河的玩具,还有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亮锃锃的萨克斯,它非常不协调地跟一双拳击手套放在了一起……
我可没有封肃那样的好身板,我熬夜了一定要睡觉。不管我已经睡了多久,我现在都得睡一会儿,他寻思着。
他脱掉衣服,走进洗澡间放水洗澡,他也很长时间没洗过澡了,他想重温一下那感觉。
当第一注热水冲下来时他忍不住一个激灵。这明明是热水,可他感觉这跟冷水没任何区别。接着他感觉到这确实是热水。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猛然间,他感到脑袋有些胀痛,这时感觉到自己正拿着那颗雨花石。不,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象个旁观者,仿佛自己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拿着雨花石,另一个在旁边看着。拿雨花石的那个以孩童般的欣喜抚摸这颗石头,然后举到太阳下去看,看看它里面是不是关了只小虫子。他t着嘴唇,不停地把这块石头在手里揉来揉去。另一个他——正在洗澡的扬展——惊奇地看着这个情景,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然后他感觉自己又分了一个人出去,他听见这个人说道:“幽幽,别碰那东西,那是你扬展哥哥的。”
“啊,唐哥哥,你什么时候跟进来啦?”这是他自己的声音,但听着却象是一个女孩儿被抓住小辫子时惊慌的声音。
“快放回去,你扬展哥哥的东西可是碰不得的。好了,我带你到别的地方去玩吧。”这个声音也是自己的,但说话的节奏却是唐青的。
此刻他已经知道这两个是谁了,虽然他还没明白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柳幽河换上溜冰鞋,摇摇摆摆地拉着唐青走出门。而他也同时能体会到他们的各自心里的想法。柳幽河在换溜冰鞋的时候悄悄把雨花石藏在床底下。她埋着小脑袋偷偷笑着,以为把唐青骗过去了,满心欢喜地栓好鞋带。而唐青心知肚明却假装没看见,他准备抽个空再把雨花石放回原处,“到时候我就可以好好地羞羞你。”唐青好笑地想着。
然后他们消失了,扬展的眼前只剩下白蒙蒙的蒸汽。
我这是怎么了,我生病了么?扬展还没来及仔细想就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的脑袋里有根血管开始疯狂地搏动。突然他感觉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一根筋被狠命的抽了出去,他立刻疼得大叫起来,他猛地捧住脑袋跪在了地上,这疼痛几乎让他完全无法思考。他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希望疼痛能够尽快过去。热水依然不停地冲下来,他却象打摆子一样浑身发抖。他摔倒在了地上,不停地滚来滚去,并开始大声地呻吟。
第七十四章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疼痛并没有减轻,但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却越来越憋闷,扬展认为自己必须得出去。他张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四肢乏力。他摸索着关上水龙头,然后哆哆嗦嗦地从洗澡间爬着出来。不行了,他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还非常恶心,恐怕即使是爬都没法爬到床上,他简直想直接睡在地板上。但是爬上沙发应该可以,他模模糊糊地想道。最后他终于匍匐着爬上了沙发,倒在了软垫里。他的脑袋太疼了,他没有意识到刚才他要是晕倒在洗澡间里会有多危险,也没意识到这次封肃并没有出现。他如果在此之前看看心里的那个家的话,他就会惊讶地发现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所有家人都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地上。他们看上去象是在睡觉,但更象是昏迷。接着他会发现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花园里的花不再摇摆,空中飞舞的蝴蝶也凝固不动,云不再飘来飘去。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一切都显现出极不真实的面孔,一切都如死亡般地沉寂。
他躺在沙发上,脑袋疼得他呲牙咧嘴。天啊,沈俊你为什么不来帮我了?他痛苦地想道,你不是帮过我吗?现在怎么不来了?我已经受不了啦。终于他的疼痛减轻了些,他感到昏昏沉沉的。哦,天啊,我终于可以睡了,以后我可再也不熬夜了。扬展闭上眼睛终于昏睡过去。他以为睡过一觉之后就会好了,其实这仅仅是另一事件的开始。在他的梦里,某些东西正在冲破禁锢,纷沓而来。
扬展梦见自己站在暴雨里,身上的雨衣遮住了面孔,也遮住了手里的半块砖头。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砖头,他旁边有一幢即将被拆完的建筑。对面十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军装的女人,她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扬展,你这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