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茶水和点心来了三楼。
他习惯于在下午这个时间喊我下楼去喝茶吃点心,还说这是照顾我的习惯。
但事实上,并非所有腐国人都习惯坚持下午茶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时间来进行下午茶。
但是房东先生准备的茶水和甜点都很不错,我并没有阻止他的打算。
我正好在收拾东西,白大褂脱了一半,空气里还有些许漱口水和血的味道。
“我这儿脏乱差,不要嫌弃。”我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客厅。
“如果这就叫脏乱差,那么我还在楼下住着干什么?早早关门大吉算了。”房东先生虽然在吐槽,脸上却是笑着的。
房东先生并没有把茶水和甜点放到小客厅,反而是端去了阳台。
我看看他,并没有阻拦。
手下更快地收拾起来,没一会儿就把手术间清理如新。
我又仔细往地上瞧了瞧,确认没有发现来自小狐狸的红毛和来自小柴犬的黄毛后,把口罩手台一摘,也去了阳台。
阳台边缘有一圈摆放花盆的架子,但我不喜欢养花,所以这一圈一直空着。又因为我讨厌灰尘,所以这一圈也长期处于一尘不染的状态。
房东先生便把茶水和甜点都摆在了架子上,我面前的茶杯里满着茶水。可他并没有吃点心,也没有喝茶水。
我坐下来,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问他:“你确定不喝一口茶水吗?”
房东先生笑了笑:“我不是很喜欢喝茶……”
“你确定是不喜欢喝茶,而不是不敢喝茶吗?”我平静地问道。
“……哎呀医生,你知道了呀?”
“我看到了你在服用的药,”我如实回答他,“顺便一提,如果不是癌晚期,我不是很建议你长期服用那些药。”
房东先生笑了:“可惜不久前刚刚确认是晚期了。”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只好喝了口茶:“是吗?”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
房东先生既不喝茶水,也不吃点心。他只是托着腮坐着出神,目光笔直地望向远方。
我举着茶杯,状似无意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视线的尽头不得不停在一片高楼中。
那是华尔街的方向。
我咳嗽一声,说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麻烦的客人。”
房东先生回过神来,笑道:“麻烦的客人?很正常,习惯就好了。”
“哦?汤姆,你也遇到过极品的顾客?”
“当然了,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店里人来又人往,哪能不碰上几个极品。”房东先生无奈道,“有时候越有钱的人越有涵养,但有时也会很没教养。”
“嗯……那你没想过换个地方去养病吗?比如说去环境优美的乡下什么的,”我还没说完,房东先生就看着我笑得灿烂,让我不得不越说越小声,“病重了还整天受累可不好……你也不缺钱吧?”
而且在这条并不繁华的街上开店,也挣不到多少钱。
“吉米啊,”房东先生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远方,我看过去,还是华尔街的方向,“我并不是因为缺钱才留在这里的啊。”
“那……”
“只是因为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视野就是这里而已。”房东先生轻轻地说完这句话,又轻轻地笑了一下,“我不只是个宠物店的老板,还是一个瞭望者。”
“……”
我心中一动,看着那片华尔街的高楼,突然想起来,最初我来到这里,跟房东先生谈及他家庭的时候,他似乎说过,他有个女儿,在华尔街任职。
所以才不是宠物店老板,还是一个瞭望者吗?
我转过头,房东先生还在盯着那片高楼。我觉得我既不是在看一个宠物店老板,也不是在看一个城市瞭望者。
而是在看一位默默爱着女儿的父亲。
我重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汤姆,你可要积极点,我不想刚刚租了你的房子,就得因为你死了而得另找地方。”
“哎呀,医生你就不能把‘你可不要死啊’说得再简单真诚一点嘛?”
“……闭嘴吧老头。”
我端着茶杯,刻意把脑袋扭开看向别处,目光自然而然就穿过铁栏杆到了楼下。
我看到了街对面花团锦簇的花店,还有叼着一只玫瑰花的红毛狐狸。
她正蹲在马路边,等待车流的减少。
似乎是发现我在看她,小狐狸抬起头遥遥看过来。我下意识地把脑袋挪开了。
在挪开的时候,居然有种“原来我也是个瞭望者”的感觉。
楼下车喇叭鸣笛三声。
我听到一个声线成熟的女人的喊声:“老爸?老爸你在吗?出来帮我搬东西了!”
我扭头,房东先生那张菊花老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在呢在呢!克丽丝,我的甜心,欢迎回家!”
据说得了胃癌还是晚期的房东先生脚步欢快地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