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叠快到鼻子的书稿正从东边的厢房里走出来,听见他的脚步声看过来:“于堂主!”
于少泽见他手里捧着书稿一顿摇晃,差点要掉下来,忙叫到:“丁才,小心。”
丁才手忙脚‘乱’稳住身形。
于少泽过来帮忙扶住,问:“香主今日不在家?”
“香主昨日去黄洋界巡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哦,”于少泽不在意看了一眼他捧在手里的文稿的封面,“我来早了点,夫人在家吗?”
“嗯,夫人在呢。”
“在的。”
内宅分为两片,以一堵墙和一个圆拱‘门’分开,南边是郑晟和于凤聪的住处,北边是郑晟处理事务的书房。从外院进来先要经过北边的小院才能进入郑晟的住处。
于少泽帮忙把丁才送到书房的‘门’口,转身往南边的小院子走去。
正在‘门’口堆砌雪人的丫鬟看见他,欢跳着往里屋想于凤聪禀告。对于她们这些在温汤镇过惯了自由自在日子的人,陪小姐嫁到下坪的日子只能用无聊来形容。这里的人粗鄙不堪,在郑晟和于凤聪面前说话也免不了脏话连篇。
“夫人,夫人,舅爷来了。”
于少泽站在圆拱‘门’外等候,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姐姐欣喜的招呼声,“少泽,你怎么来了!”
于凤聪从屋里走出来,她穿了一件绿‘色’的袄子,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看上去很单薄。她的脸蛋比出嫁之前消瘦了点,两边的眉梢高高扬起,但‘精’神很好。
“姐姐,前日接到军令,香主召我来下坪,我今日清晨出发,一路积雪很厚不好走,我到现在才到的。”于少泽走进去,站在台阶下扬起脸看着姐姐。他比入山之前也瘦了点,但明显老练了许多。身上本来就不多的富家公子气息已经被洗净,整个人如一柄出窍的刀。
“香主召见你了?连我也没说。”于凤聪一边闲聊,一边让于少泽进入客厅。
三个月前,郑晟在没有丝毫历练的基础上,让于少泽领兵出征,让她心里一直挂念。
还好,于少泽经过头一个月的不适应后,在秦十一率兵协助下攻破了吉安县的孙家寨。随后,于少泽像是被醍醐灌顶,一发而不可收拾,率部从吉安杀入广东,一路聚集流民攻破了八座寨子,掳掠无数钱粮,在江西下了第一场雪后,奉命撤兵。
姐弟两隔着一张桌子坐定,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各自讲述这几个月的见闻。
于凤聪夸赞:“不错,这三个月你没给我丢脸,虽然掳获的财物没有张金宝多,但给红巾军带来的名声远超过了他。”但是,红巾军中还是有一人稳稳的压于少泽一头,彭怀‘玉’砸庙之后,在红巾军的影响力骤然提升,已经与能与几个老资格的堂主分庭抗礼。
人都是需要历练的。于少泽得以把他在兵书上学会的本事用到实处,同时也见识到真正的战争。当初他迟迟攻不下孙家寨,不是他没有办法,而是他不愿用火攻之法。后来秦十一的到来让他感觉到压力,如果再拿不出点手段,他的第一次领兵就要到此为止了。秦十一名义上是来帮他,但也可能是来替换他的。当烈火在北方的席卷下吞噬了整个孙家寨,那些负隅顽抗的乡兵和寨子里几乎一半的百姓变成死尸,他明白了战争的唯一的准则——不顾一切的击倒对手。
于凤聪也一样,了解彭祖师来罗霄山引发的弥勒教和圣教的那场暗斗后,温汤镇于家的那些事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于少泽浮现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成熟,没在意姐姐的夸赞,忧心忡忡的说:“明年,朝廷的大军就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