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见张居正问起银欢之事,便道:“银欢是我的世妹,她父亲与我父亲当年乃是生死之交!”
“这么说来,你和她自幼就相熟?”
林润点了点头:“银欢的父亲临终之际,曾托人捎给家父一封书信托孤,待我父亲派人寻到江南时,银欢母女已经不知所踪,此事,家父耿耿于怀十多年,如今卧病在床,最放心不下的,依旧是银欢。”
张居正道:“以你们家的财力,完全可以为她赎身的。”
“我早就对她说了,要将她认作义妹,为她赎身,再找个好人家嫁了,为父亲了结这桩夙愿,可是,她就是不愿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银欢的院门前。
雀儿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银欢此时早已淡淡地上了妆,换上了一身天水碧色的舞衣等候着他们。
简短的寒暄过后,两人便一起观看银欢的舞。
依旧是那片草坪,依旧是那所秋月亭,只是观众只有**二人。
林润手中握着画笔,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那灵动的身影,捕捉着一个个美妙的瞬间,刻在脑海里,最后定格在画纸上。
张居正却没有被她绝世无双的舞姿所吸引,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的,依旧是方才的那场巧遇。
初雪怎么会女扮男装到这青楼里来?看样子,也是来找银欢的,她和银欢能有什么关联?等会银欢跳完了舞,要不要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呢!
抬眼再看银欢,只见她虽然不停地旋转飞舞,可是一双美目却始终定格在林润的身上,仿佛台下只有林润一个观众。
看着看着,张居正就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姑娘深爱着林润。
天下间,再没有眼神更能出卖一个人的心。
他也曾经被人这样注视过,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淡然居附近的那条小巷,漫天晚霞的光影之下,初雪的眼睛黝黑地闪着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那目光让他沦陷至今,依旧难以自拔。
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牵痛,他站起来,信步向园中踱去,反正人家这场舞也不是跳给他看的,走开也无妨。
他站在假山旁的海棠树下,一心盘算着跳完舞后,看看能不能从银欢嘴里探得些初雪的境况,却见银欢突然走出来秋月亭,来到银欢面前,两人不知说些什么。
又过片刻,却见银欢突然掩面离开,飞快地从海棠树下奔过,虽然只是擦肩而过,可张居正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在哭。
林润也不去追赶,只缓缓来到他的身畔,轻声叫道:“张兄,咱们该回去了。”
“林润,你把人家姑娘欺负哭了。”
林润面现尴尬之色,轻轻咳嗽了一声,强笑道:“让张兄见笑了。”
“这姑娘不肯让你赎身,是不是因为你始终不肯接受她的情意?”
林润点了点头,低声道:“她总是问我,将她赎出去之后,如何安顿,我——我待她只当是妹子,又能如何安顿,只好说要找个好人家将她发嫁了。”
“这就难怪她不肯了,与其嫁给一个不爱之人,还不如在青楼卖艺呢!”
看了看林润清俊的脸,张居正有些感慨:“我虽没见过陈家小姐,却觉得她是有福之人。”
“张兄为何有此一说”
张居正叹道:“银欢姿容再绝世,舞姿再动人,都难以撼动这位表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是有福,又是什么?”
林润脸上一红,沉声道:“我与若芙虽谈不上情比金坚,却也是两心相通,志同道合。”
张居正暗想“陈家家教严明,教出来的女儿,必是才德兼备的淑女,真要比较起来,银欢这样肆意灵动,一舞倾城的女子,才更合林润的脾胃,毕竟,他的画和他的人也是洒脱不羁之风,可见男女情缘,真的是世上最不可捉摸的东西。”
想起林润与陈若芙两情相悦的旖旎风光,张居正心中一阵难受,便道:“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
林润看着他,缓缓道:“那李姑娘,和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居正自嘲地一笑:“再是情比金坚,也抵不过荣华一场,也许,这世上的确有真情,只是我没福气,遇不到罢了。”
“张兄,依小弟看,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李姑娘的神情动静——”
“不要再说什么李姑娘了,她嫁给裕王已经三年,早已是李美人了,你不是说要在松鹤楼给我摆酒接风吗?走,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两人想跟着,离开了万艳楼。
再说初雪,喝止了小月,匆匆离开万艳楼之后,就一言不发,沉默得令小月发急。
“小姐,你走过张公子身边时,看都不看他一眼,当时他脸上的神气,真的很伤心。”
“小姐,就算您已经嫁给王爷,可张公子也是你的老朋友,人家还救过你的命,你怎么能将他视同陌路”
“小姐——”
“好了!小月,你已经说得够多了,别再说了!”
见小月不服气地撅着嘴,一脸的悲愤,初雪心头一酸,将声音放柔和了:“小月,我知道你是好意。”
小月低声道:“我只是看你们这样咫尺天涯,有情却不能相守,心里为你们难过。”
凝视着马车帘上微微晃动的乳白色四合如意云纹,初雪半晌方道:“有情的也许是他,却不是我。”
“那是因为,您当时瞧不见自己的脸色,白成那样,还说不在乎,没有人会信的。”
初雪凄然一笑:“张居正信的,你没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