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他还挺欣赏崔南轩的。她收拾书房的时候看到一本崔南轩的文集。
“姚学台此人虽然不坏,但是过于偏执。他怎么看我,是他的事,不必强求。”
傅云章喝口茶,唇边浮起一抹笑,“随他去。”
傅云英猜到他会这么回答,他这人看似温和,其实内藏机锋。
她眼珠一转,问:“二哥,姚学台是南直隶人,他是不是姚广孝的后人?”
姚广孝,年少出家为僧,法名道衍,成祖赐名广孝,辅佐成祖以“靖难”为名夺得皇位,深得成祖信任。有《逃虚子集》传世。
“姚广孝?”傅云章一愣,耐心和她解释:“姚广孝是南直隶苏州府人,姚学台的家乡虽然也在南直隶,但和苏州府相距几百里,不是同族。”
傅云英噢一声,“可是我听孔四哥说,姚学台常常以姚广孝族人自居。”
“姚家是郡望,所以姚学台才会这么说,不一定非要是苏州府姚家同支。比如姓王的人说自己乃太原王氏,是为了表明姓氏,不一定非要是太原人。”傅云章放下茶杯,道。
傅云英默默听他说完,漫不经心道:“姚学台崇拜姚广孝,二哥你为什么不试试姚广孝的文风?”
不要再研究姚文达的墨卷了,他本人喜欢激情充沛的文章。
“怎么想到这个了?”
傅云章早已经习惯她口中时不时蹦出惊人之语,没因为她转换话题太快而反应不过来,顺着她的话道,“姚广孝通阴阳之术,胸中有雄豪之气,文风亦霸道,旁人只能模仿他的句式,学不来风骨。”
这倒也是,傅云章自有他遣词用句的习惯,姚文达的文章他可以模仿,但姚广孝和他文风相差太大,突然去模仿,不一定能讨好姚文达,要是学了个四不像,那就不美了。
傅云英怔怔想了半晌,眼前豁然开朗,走捷径固然可以投机取巧,但是不能因此钻进牛角尖里去。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二哥,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傅云章并不问她明白了什么,含笑点点头,笑容温和。
她学习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要快多了,如同埋下一颗种子,眼看它发芽生根冒出柔嫩的叶片。现在的她需要更多阳光,同时也要经受雨水摧打,风霜磨砺,根须才能扎得更深。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
甲板上其乐融融,不多时,王婶子上前,请众人去船舱吃饭。
傅云启和傅云泰玩兴正浓,找厨娘讨来几只青鱼和烧得透红的炭炉,要在船上烤鱼吃。傅桂、傅月围在一边看他们往呲好打过鳞的鱼身上抹盐粒子。
傅四老爷惯孩子,也不管。走下舷梯找到傅云章,邀他吃酒。
一进门,看到傅云章坐在书桌旁用功,傅云英坐在窗下的小杌子上,手里也捧了一本书在看,一大一小都很专注。
丫头、小厮们席地而坐,做针线的做针线,编草帽的编草帽,各司其职,没人说话,房里静悄悄的。
他摸摸鼻尖,又退了出来。
回到甲板,再看把袍角塞到裤腰里,趴在炉子旁鼓着嘴巴对里头吹气的傅云启和傅云泰,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傅四老爷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傅云英上学以后,孙先生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了。
以前没有对比,不觉得什么,傅云章太优秀了,不敢比,而且毕竟年长几岁。
可英姐比两个哥哥都小呐!
英姐早慧,不能拿她和两个皮小子比……那苏桐呢?苏桐和启哥、泰哥差不多大……
傅四老爷吹胡子瞪眼,自己生了会儿闷气。
那边傅云启和傅云泰被炭火燎着了,吓得哇哇大叫,叫声回荡在江面上,盘旋缭绕,久久不散。
傅四老爷哼一声,转身回舱。
眼不见为净。
这晚他们的船泊在一处渡口。江上风平浪静,夜里也可以航行,天亮前就能到达武昌府,不过因为有几个孩子在,又是出门玩,不必赶时间,傅四老爷便决定歇一夜再走。
渡口不止他们几条船,好几家的大船并泊在一处。
船停好后,傅四老爷和傅云章跟同行几条船的主人打招呼,互通姓名,彼此见礼。
大人交际应酬,疯玩了一天的几个孩子吃过饭便安置就寝。
傅桂、傅月和傅云英睡一间房,养娘、丫头严阵以待,分几班守在船舱前,彻夜不休息。
傅月好奇,“船上都是咱们家的人,别人进不来,养娘她们怎么一晚上不睡?”
傅桂吃吃笑,掀开薄被坐起来,小声说:“我听灶房的柳婆子讲过一个故事……”
她将那个故事娓娓道来:以前黄州县有个郑家小娘子,随父母远行,夜里宿在船上。渡口并泊的船上有位沈家公子,隔着江上雾茫茫的水气看到郑家小娘子,爱慕她的美貌姿容,趁着两船靠在一起,爬到郑家船上……
听到这里,傅月满面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