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了……”
他顿了顿,“出了这样的事,哪一派都不敢轻举妄动。”
傅云英心念电转,霍明锦说他有把握从刑部出来……这一切是他安排的?
他派人杀了太子?
她心头凛然,不敢对傅云章说出这个猜测。
霍明锦曾说,他如今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道,为之可以不顾世人眼光,一往无前。这个道可能是正义公理,可能是功名利禄,可能是荣华富贵,可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可能是佛家善恶终有报的信念,也可能仅仅只是吃饱穿暖的小小心愿。
那么,霍明锦心里的道,又是什么?
兄妹俩都有些心事沉沉,回到家中。
傅云启也在家,京城出了大事,城门全封了,运河那边运货的船进不了城,家里的伙计、下人全被赶回家中。刚才京卫沿街宣读告示,朝廷下令,这几天京中追查盗贼,老百姓都得老实待在家中,无事不得出门。
京师的百姓毕竟是天子脚下长大的,虽然没真正经历过大风大浪,但对朝堂动荡非常敏感。傅家下人不必傅云章吩咐,采买了够一家人吃几个月的果蔬米粮和柴炭,还偷偷备下了防身用的棍棒等物。
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巷子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凝重,家家户户关门闭户,雪中的里巷民坊,冷清寂静。
吃过饭,傅云章支开其他人,和傅云英坐在书房里烤火。
屋外北方呼啸,屋里暖融融的,火盆上架了铜丝网,用来烤茶饼,等烤出淡淡的花香时,就可以煮热茶喝。
傅云章手里拿着铁钳,慢慢拨弄炭火,道:“太子死在教坊里。”
傅云英愕然不语。
堂堂储君,竟然死在教坊那样的地方……傅云章没有明说,但她猜得出太子的死因是什么。
勾栏之地,自然是fēng_liú的死法。
她皱眉问:“怎么会如此?谁敢带太子去那种地方?”
傅云章夹起一块烤好的茶饼,他做不来精细活儿,傅云英怕他烫着,自觉拿青花蕉叶瓷罐去接,挽袖泡了两杯茶,晶莹的水柱落入茶盅里,溢出淡淡的茶香。
“是东宫的小太监。”傅云章端起茶盅,看她一眼,其实不想和她说这样的腌臜事,怕污了她的耳朵,不过她也曾是东宫的属官,必须和她说清楚了,“太子成婚以后,免不了纵情,小太监为了讨好他,哄他吃助兴的药。詹事府的人曾为此提醒孙贵妃,孙贵妃没当回事……宫中皇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太子年轻,不知节制,在教坊里又被里头的人喂下了其他药物,两者可能相冲,又或者是纵欲过度……”
有些事他故意隐去了,太子死的时候光着身子,房里有四名女妓。
教坊司以前隶属礼部,掌管训练乐妓乐工,为宫廷宴饮编排曲目。到先帝时,不再招揽民间艺人,直接命教坊乐工们常住紫禁城西侧一所偏殿内,专供皇室消遣。
自此,民间老百姓口中的“教坊”,就成了青楼烟花之地的代称。
太子就是死在这种地方。
傅云英喝口茶,慢慢冷静下来。
这样的死法……其实往深里想一想,也不算太离奇。本朝皇子大多数从十岁起就被宫中的太监、宫女引诱着开了荤,整个少年时期一直不加节制,到成婚后往往需要用药物才能成事,越滥用药物,身体越不好,身体越虚弱,行房事时越离不开药物。如此恶性循环,皇子们大多寿数不长,先帝算是活得比较长的皇帝了,在他之前,几任皇帝都只活到三十多岁便驾鹤西去。
太子早熟,是宫中唯一一位皇子,太监宫女们为了奉承他无所不用其极……
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但事实绝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有人背后推波助澜。
“这事不好查……皇上直接命锦衣卫接手,说明他不放心刑部和大理寺。”傅云章望着紧闭的窗扇,轻声说,“太子身亡,看似只是意外,和前朝没关系,实则息息相关。”
不管太子的死因是什么,紫禁城又要变天了。
傅云英垂下眼帘。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次日天光放晴,雪终于停了。
明亮的雪光映在窗前,如水一般潺潺流动,下人在院子里扫雪,扫把刮过青石板,刷刷的响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仿佛一切都像漫进罗帐里的日光一样,温暖平和。
实际上却不是,太子一死,整个朝堂又要经历一次大换血。
傅云英和平常一样起身梳洗,穿戴好,吃了一碗热腾腾的葱油拌面和几枚酥脆的炸果子。
傅云章胃口不好,只喝了碗山药粥。
二人收拾好,仍旧往紫禁城行去。
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前头传来议论和争吵的喧哗声,远远可以看见刑部前人头攒动,两边大街上挤满了人。
傅云章先下车,转身扶傅云英下来。
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