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道:“你,叫什么?”
见少爷动怒,周家下仆不敢犹豫,哗啦一下全部涌上前,把傅云英几人堵在角落里。
兵部尚书的孙子是京师出了名的纨绔公子,无法无天,打死人命也不过是被家里长辈打几棍子罢了。大堂内的旅客们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得罪这位跋扈公子,忙卷起毡子狼狈跑出去,宁愿在雪地里挨冻也不要和周天禄同处一室。
客店的掌柜和伙计更不敢拦,悄悄从侧门溜出去。
那两个打架的人早就利落收拾行李撒腿狂奔。
大堂里只剩下周家下人和傅云英一行。
她是不怕周天禄的,目光逡巡一周,正要张口说话,“哐当”一声,周家下人悄悄关上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脚步声骤起,数个戴小帽、穿暗纹程子衣的护卫直奔进客店,为首的人扫一眼大堂,冲着傅云英走过来。
他们腰间佩刀,穿皂靴,脚步沉稳,气势慑人,一看便是练家子。
周天禄呆了一呆,难道祖父想大义灭亲,派人来抓拿他了?
那些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朝傅云英道:“可是傅公子?”
他掏出一张牙牌,“锦衣卫。”
傅云英怔了怔。
周天禄抖了一下。
☆、太子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 掌管刑狱, 有巡查、稽捕之权, 上到阁老重臣,皇亲国戚, 下到贩夫走卒, 他们可以不经过三司逮捕任何人,并且整个审讯都是不公开的,令朝中大臣谈虎色变, 闻风丧胆。
连祖父见到比自己小三十岁的霍明锦都得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话,大少爷周天禄吊儿郎当, 更不敢和锦衣卫对上,不过当着小相公的面, 万万不能丢脸, 于是拧着脖子不肯挪窝。
就这么灰溜溜离开,他周家大少爷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再见到小相公,还怎么逞威风?
他不动弹,周家下人吓得两腿战战,顾不得尊卑规矩, 抱手臂的抱手臂, 拽大腿的拽大腿, 把他给抬出去了。
千户李昌冷冷扫一眼周天禄,回过头,脸上扯了一丝笑,抱拳道:“傅公子可是要去京师?正好和我们同路, 不如一道走。”
傅云英愣了片刻。
李昌又道:“傅公子不记得我,我却认得公子,在铜山时我跟着二爷见过公子,才刚下船的时候手下人认出公子,我便寻过来了。二爷时常提起你。”
傅云英还真不记得李昌,铜山那一晚她光顾着担心傅四老爷了,没怎么留意霍明锦身边的人,他们都不苟言笑,凶神恶煞的,穿一样的罩甲,一眼瞧过去全都一个样。
李昌似乎急着要走,等她回答的时候,频频往外看。
傅云英不想耽搁他的事,道:“家兄雇车马轿子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不敢耽误大人公务。”
李昌一笑,态度很客气,“不碍事,我叫人去找令兄。”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脚步声,傅云章和莲壳回来了。
看到一群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守在客店门外,傅云章眉头一皱,加快步子。
傅云英怕他着急,先迎了上去,“二哥,这位是李千户。”轻轻按一下他的手臂,小声说,“李千户是霍指挥使的人,他见我下船,邀我们一起回京师。”
傅云章不动声色,和李昌厮见。
彼此见礼,寒暄了几句,李昌热情道:“车马都备好了,傅公子用不着另外雇人,雪天路难行,那些车把式趁机索要高价,你们初来乍到,诸事不便,不如和我们一起走。”
他这么热心,再断然拒绝可能得罪他。而且天气冷,码头那些车把式吃酒防寒,一个个醉醺醺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上了路说不定能把马车翻到沟里去,傅云章急着去城里寻名医,想了想,答应下来。
马车赶到客店门前,那赶车的人也是锦衣卫,动作沉稳利索。
傅云章扶着傅云英上了马车,袁三和乔嘉跟在后面,李昌邀傅云章和自己同车,想和他谈一谈一路的见闻,他推却不过,只得过去。
马车晃荡了两下,轱辘轱辘滚过,留下清晰的车辙印,轧得车轮下的积雪吱吱响。
傅云英还病着,头晕脑胀。傅云章让她躺着睡一会儿,其他的事不用管,李昌那边有他去敷衍。马车晃来晃去,她不想睡也觉得迷糊起来,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半梦半醒间,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乔嘉和袁三在说话,好像是路边的大树横倒在路中央挡住去路,他们要过去清理道路。
一股冷风打着旋儿钻进车厢里,车帘忽然被人掀开,陌生的气息涌进车厢。
傅云英睁开眼睛,对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她吓了一跳。
霍明锦拂去肩头落雪,矮身坐进车厢,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目光里掺杂了太多东西,深沉如暗夜,明明脸上神情温和,但因着那灼灼的眼神,仍然透出一股侵略性的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