辆好阔气的马车,还有好几头驴,驮着好多稀罕东西。
傅四老爷挣了大钱,直接买下村里最肥的一头整猪,现宰了做菜,炖的、炸的、煎的、炒的、汆的、煮的,香味整个村子都闻得到。菜太多了,桌子摆不下,一家人干脆围着大灶吃,一人一只大海碗,吃得抬不起头。
傅三婶头一次吃到那么多肉。
之后傅家搬到县里住,换了大宅子,买了丫头、厨娘、门房,家婆成了老太太,以前对他们这一房不冷不热的族里媳妇全都变了样,串门的时候争相奉承老太太,恨不能把傅月和傅桂夸成天上的仙女。
傅云英示意丫鬟们出去,压低声音问韩氏:“三叔会木工活,闲时做点竹篮、竹筛、篾帚出去卖,虽说发不了财,应该能挣点钱钞,三叔、三婶看起来都是勤快人,怎么没想到这个?”
傅老大没了以后,韩氏辛苦持家,有什么烦心事只能和傅云英商量。女儿说话的口气像个大人一样,她也不觉得奇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老太太不让三叔出去揽活——说是不体面。”
老太太嫌木匠不赚钱,要求傅三叔去傅四老爷的铺子里帮忙。傅三叔不认字,不会算账,嘴巴笨,人老实,既当不了掌柜,也没法管账,连伙计他都干不来,只能帮着抬抬箱笼,干点粗活。
傅云英秀眉微挑,老太太既然反对傅三叔做木匠,应该也不会答应让媳妇织布卖钱,看来她得找傅四老爷帮忙。
她拿银签子拨弄油碗里的灯芯,“娘,我们不能光靠四叔养着。我想过了,织布要买织机,家里浅房浅屋的,您要是在房里织布,老太太那边肯定能听见机杼声……”
“我也犯愁呢!不能种地,没法养猪……我这把子力气没处使,只剩下织布这一个手艺了。”韩氏皱眉说,她不想和老太太起冲突,毕竟老太太是她的家婆。
寻常人家的妇人可以做针线挣点钱钞贴补家用,问题是黄州县家家户户的媳妇都会做针线活,韩氏只会绣几朵桃花、几片柳叶,精致的绣件她做不来,正经的店铺看不上她的绣活,货郎给的价格又太低。
傅云英取出集会上买的针线帛布,“娘,我买了棕丝、绢布、丝绳、铜丝,过年我们不用出去拜年,我在家教您编网巾,这个比织布简单。网巾人人都要戴,比荷包好卖。”
韩氏一口答应下来。母女俩说了些其他琐事,梳洗睡下。
过了大半天后,韩氏才后知后觉,翻了个身,疑惑道:“大丫,你什么时候学会编网巾的?”
傅云英打了个哈欠,“卫所千户家的太太教我的……”
千户家的太太很喜欢她,想把她买去当小丫头。韩氏舍不得把闺女送到别人家为奴为婢,没答应。
韩氏信以为真,喔一声,给女儿掖好被角,继续呼呼大睡。
傅云英却睡不着了。
编网巾是上辈子学会的,崔南轩刚出仕的时候在翰林院任职,官位不高,交际应酬却不少,光靠他那点俸禄根本不够嚼用。后来她想了个办法,和街坊家的大姐合伙一起买铜丝、锡丝编网巾,做好的网巾送到铺子里寄卖,好歹能挣点买菜蔬米粮的钱。她的网巾编得好,花样多,加上探花娘子的名头,京师里的人抢着买,不愁销路。
后来崔南轩得当时的次辅沈介溪赏识,一路升官,家里宽裕了许多,她就没编网巾卖了。
※
此时,傅四老爷房里,油灯还亮着。
长条桌上放了一包洋糖,一盒撒了玫瑰丝的糍糕。
傅四老爷指指纸包,“给泰哥和月姐留一份,剩下的明天一早都给英姐送去。”他扭头问卢氏,“上次从苏州府带回来的松子糖、橄榄脯吃完了没有?”
卢氏坐在镜台前,解下头上戴的乌绫头,嗔道:“哪用你操心这个,松子糖吃完了,我让人去县里现秤了几斤山楂糖、牛皮糖、云片糕、桂花饼,一样一大攒盒,不会委屈英姐。”
傅四老爷洗了脚,趿拉着睡鞋走到卢氏身后,帮她散开发髻,对着镜子里的妻子拱手作揖,“怪道黄州县人人都夸傅老四家的媳妇贤惠呢!为夫佩服,佩服!”
卢氏忍不住眉开眼笑,听到丫鬟们的窃笑声,立马板起脸,清了清嗓子,狠狠剜傅四老爷一眼,“官人,我和你说正事,这修牌坊的事不管能不能成,你怎么不把英姐送回来?她还是个小娃娃,这种事不该让她听见。”
傅四老爷慢慢踱回架子床前,钻进被窝里,贴着暖和的汤婆子,舒服得直叹气,“戏文上说项橐七岁就能给孔圣人当老师,英姐这伢子天生早慧,比不过圣人,至少比启哥和泰哥强。她不比月姐和桂姐,从小跟着爹娘吃苦,懂事得早,心里什么都清楚,我准备让她跟着启哥他们学读书写字。”
听丈夫埋汰儿子,卢氏心里有点不高兴,听到最后一句,震惊之下,那一点不满早丢到爪哇国去了,“读书写字?官人,英姐是女伢子!”
县里从没听说哪家费钞供小娘子读书的,知县家的千金都不识字,他们家又不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