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里钻了出来,瞬间将空落落的长廊挤满,每个人手里都提了一盏灯笼,昏黄的光线照出一张张年轻的脸孔。
傅云启也在其中,他挤开其他人,冲到傅云英面前,“云哥,刚才张榜了,你考了第一,整个书院的第一!”
赞叹声此起彼伏,丁堂学生一个个喜气盈赛,与有荣焉。
袁三揎拳掳袖,上前就想把傅云英抱起来。
傅云启忙插到两人中间,拦着不让,“别动手动脚的!”
袁三擦擦鼻子,啧了一声。
王大郎噘着嘴推开七手八脚往傅云英身上扑的众人,跺跺脚,大声抱怨:“我们少爷刚从外边回来,衣裳都湿了,还没换呢!”
众人脸上讪讪,让开道路,“云哥可别冻坏了,快回去换衣裳!”
“我们给你抬热水去!”
“我也去,我也去……”
一瞬间跑了个精光。
傅云英摇摇头,抬脚迈进院子。
杨平衷是少数几个没跑开的人,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两眼闪闪发光,“应解,你真厉害!”
一旁的傅云启哼了一声,和袁三异口同声道:“那当然。”
傅云英走回南屋,转过身,猛地扣上门,门缝差点夹着三人的鼻子。
“都别进来,有什么话明天说。”
她一字字道。
“欸——”杨平衷面露失望之色,“考了第一,不是应该好好热闹一下吗?”
傅云启和袁三也这么想,不过两人不想附和杨平衷,冷冷瞪他一眼,抬脚走了。
…………
不一会儿,丁堂学生果真担着一桶桶热水过来,王大郎拦住他们不让进房,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自己哼哧哼哧把热水一桶接一桶送进里屋。
傅云英脱下半湿的衣裳,浸在金银花香汤里泡了一刻钟,换上干爽新衣,正想睡下,有人在外边叩门。
“英姐,你的信。”
是傅云启的声音。
她散着头发走到门边,拉开门,接过傅云启手里的信。
“英姐,你怎么考到第一的?陈葵他们可是秀才啊!你怎么比他们还厉害?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先生把你的文章贴在照壁上,上面写了好几个‘传阅’,现在书院的学生都在传看你的卷子。”
傅云启死皮赖脸,无视她警告的目光,一脚踏进房里,嘿然道。
“一笔一笔写出来,就第一了。”
傅云英轻描淡写道,推傅云启出去,砰的一声,再次扣上房门,连门栓也放下来。
傅云启在外面推了几下,推不开,只好去厢房睡觉。
…………
傅云英剪了灯花,擎着烛台走到窗前,拆开信。
一枚小巧玲珑的鱼佩掉了出来。
她愣了一下,先看傅云章的信。
傅云章信上说,既然她想找机会当面归还恩人的东西,那不如把鱼佩送回来由她自己保管。他不拘小节,糊涂散漫,怕把鱼佩弄丢了。
傅云英看到这里,抓起鱼佩细细瞧几眼。
鱼佩晶莹剔透,宛若一泓绿水。
还真是巧,霍明锦现在就在武昌府。
她把鱼佩放到文具匣的一个小屉子里,接着往下看信。
快到会试了,傅云章准备应考,这几个月没怎么出门,每天闭门读书。他在京师赁了所宅子,租金昂贵,不过地段好,闹中取静。院子里种了梅树,落雪时节花开满枝,香气清芬。仆人们说那是好兆头,他这次必定能高中。
信上没说其他事,只说了些他平时的饮食起居,嘱咐她好生读书,但不能因为读书废寝忘食,平时多和同辈人来往,若有难事去找孔秀才帮忙,不要自己逞强。
最后附了一张书单,是他推荐给她看的书。
傅云英看完信,又来回重新看几次,果然发现信里藏了暗号。
姚文达说的是真的。
她叹口气。
…………
次日一早,傅云英把写好的回信送出去,告诉王大郎不必惊动孔秀才。
也许连孔秀才都不清楚傅云章在做什么。
晨读过后,学生们陆陆续续返回书院,张榜的照壁前挤满学生,昨天落了场大雨,红榜被雨水打湿了,陈葵又抄了一份贴上,散发出淡淡的墨臭味。
这股墨臭学生们闻惯了,不觉得嫌弃,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纷纷往前挤。
看清榜上的名次,学生们张口结舌,擦擦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傅云英从斋堂领了早饭出来,路过照壁,四周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屏息凝神,怔怔地望着她。
她扫他们一眼,没说话,径直往东斋走去。
等她走远,嗡地一声,照壁前又变得闹哄哄的,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了不得,怎么又是傅云?”
“入院考试第一就算了,这一次可是全院考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