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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打开,穿青袍的男人淡扫一眼房内,问:“傅云呢?”
听到男人说话的声音,哗啦一片响动,正揎拳掳袖、踩在凳子上吆五喝六的赵琪等人呆了一下,脸上顿时烧得发烫,忙整理好散乱的衣襟,规规矩矩站好。
“傅云吃醉了,刚睡下。”
赵琪答了一句,看一眼竹丝落地大屏风背后的香榻,“先生,要不要唤起他?”
崔南轩没说话,举步往隔间走去。
赵琪想了想,忙跟上。傅云刚才跑到楼上在几位贵人面前胡言乱语,可能惹怒先生了,这会儿又醉得不省人事,先生必定不喜,他得帮傅云说几句好话才行。人是他带出来玩的,他就得事事打点好。
香榻前罗帐低垂,微风从罅隙吹进来,轻拂罗帐,影影绰绰的,依稀能看到床上一人侧卧酣睡,身上盖了条落花流水纹薄毯,毯子慢慢往下滑,一角落在脚踏上,堆叠出皱褶。
崔南轩双眉略皱,走到香榻前,手指掀开罗帐。
榻上少年侧身躺着,合目安睡,脸颊红扑扑的,像染了一层胭脂,怀里抱了只大迎枕,和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同,熟睡的姿势透着股我见犹怜的乖巧劲儿。
这熟睡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崔南轩垂眸看着傅云,半晌没说话。
赵琪蹑手蹑脚跟着进了隔间,见崔南轩久久不说话,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有点别扭,尤其视线落到傅云脸上,看他睡得双颊生晕,更加觉得古怪了。
“先生,学生不知傅云不善饮,刚才强拉着他灌了几杯,他才会在先生面前失礼,请先生见谅。”
崔南轩沉默不语,忽然俯身捡起薄毯一角,盖回傅云英身上。
隔着毯子,右手在她肩上停留了片刻。
赵琪张大嘴巴,崔先生知不知道他帮傅云盖好毯子的动作看起来好像……有点温柔?
正因为温柔,所以才怪怪的,气氛古怪,他胳膊上都炸起鸡皮疙瘩了……
崔南轩似乎也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心轻皱,双手慢慢收回袖子里。
他转身走出几步,对着大屏风上镶嵌的刺绣山水图出了会儿神。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石头领着两个属下奔入房内,走到崔南轩身边,附耳道:“大人,宝通禅寺那边什么都没有,小的找到那个叫花子了,信是从沈家出来的。”
崔南轩双眼微微一眯,眼底一道精光一闪而过。
沈介溪果然一直防着他,也只有沈家人才能将他的字迹模仿得这么像,像到能够以假乱真。
沈家是不是发现他最近的动作了,所以用这封信来警告他?
还是姚文达拉拢他的事被沈党发觉了?
他记得沈介溪刚入阁的时候,就是靠一封伪造的书信陷害首辅张桢的得意门生,借机踹走次辅,取而代之。
一时之间,七八种猜测从崔南轩脑海里一一闪现,他皱着眉,带着石头几人离开包厢。
至于傅云,他早忘在脑后。
一个吃醉酒跑到锦衣卫面前胡闹的少年郎,用不着大惊小怪。
…………
漕粮街街尾,一所二进宅院内。
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武昌府知府范维屏带着一群官府吏员、兵士迈出门槛,走下石阶。
范维屏对送客的文吏道:“下官告辞,若大人还有差遣,但请吩咐。”
文吏扫他一眼,淡淡应一声,目送他出了巷子。
宅院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几个锦衣卫背脊挺直,手搭在弯刀上,沿着长廊来回巡视。
厢房忽然响起说话的声音,堂屋通往抱厦方向的门应声而开。
一名身材颀长的少年走出房间,轻袍皂靴,又瘦又黑,因为肤色实在太黑了,一双外清亮,像一汪幽泉里嵌了一对黑珍珠。
院子里值守的潘远兴看到他,忙迎过去,“少爷。”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道,“从今以后,您不用亡命天涯了。”
少年嗯了一声,左顾右盼,“二哥呢?”
“二爷在间壁处理公文。”
少年皱眉道:“我看未必,崔南轩那些人已经上当了,二哥还要处理什么公文?”
“这小的就不晓得了,二爷的事,小的不敢多问。”
少年叹口气,小声道:“我想去江陵府祭拜魏家长辈们……”
“不可!”不等少年把话说完,潘远兴连忙打断,“少爷,虽然‘徐延宗’死了,可谁知江陵府那边有没有陷阱?二爷为了救下您担了多少风险,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为了一点小事坏了二爷的大计……”
少年脸色一沉,面露不悦之色,道:“我知道轻重,所以不曾对二哥提起。”
按照承诺,霍明锦保下他,他把暗中忠于定国公府的人手全部交给他指挥。他这个唯一的定国公后人也必须听霍明锦的吩咐,不能任意妄为。
潘远兴忙拱手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