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杯牛奶,这是他在酒店里就准备好的,加热好之后放在保温杯里的牛奶。
路西绽看了他一眼,接过来,说了句:“坐。”
得到姐姐的允许,并且被主动邀请坐在姐姐身边,孟流琛有点像个得到了奖励的小孩子,笑着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姐,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孟流琛试探性地问道。
路西绽没回话,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态。孟流琛便兀自用蹩脚的普通话讲起了笑话,讲到最后,他自己一个人尴尬地笑起来,路西绽依然没反应。孟流琛有些沮丧,但这沮丧并不是因为路西绽没有回应他,而是路西绽的坏心情让他也觉得难过。
不一会儿,乘务员端来了精美的饭菜,搭配着香菇青菜粥,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孟流琛端起粥来用小勺滤了滤,待汤没那么烫之后才端给路西绽,让她喝一点。
路西绽转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很多年后,孟流琛想起这一天,想起路西绽望着自己时的眼神,依然觉得,那是他见过最悲伤,最绝望的眼神,让他彻底凉了心。
他记得那一天,她对他说。
“流琛,我是杀人犯。”
流琛,我是,杀人犯。
孟流琛端着碗的右手抖了抖,粥面掀起一层涟漪。他慌忙地把粥放在桌面上,然后迅速地将抱住了路西绽,路西绽的身子又凉又僵,就像是一座冰雕一样,孟流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要发抖,他想起贺兰秋白对他讲述这段往事时的温婉的笑容,她说,路西绽一直活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里,她一直都不知道,路书野已经死了,连同其她的十余人,早在十年之前,就死了。
“姐,你别说了。”孟流琛咬着下嘴唇,流下滚烫的眼泪。
他也曾经想知道那起可怕的事件的来龙去脉,想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说没就没了。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什么都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飞机在平流层飞行着,窗外一片混沌,紧接着,路西绽又低声说了一句话,声音虽小,可格外认真,格外让人痛彻心扉。孟流琛抱紧了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国内天气很好,夕阳朦胧地将大地渲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就像是少女羞赧的面颊。路西绽没有告诉乔倚夏她会在今天回来,孟流琛跟在她身边,拉着行李箱,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玩世不恭,倒有了一股子沉着的男子汉气概。
路西绽接过行李箱,让他回家,孟流琛想起她之前的梦魇,很担心。
“姐,我还是陪你回去吧。”
“不用了。”
孟流琛迟疑:“可是……”
“我什么都不怕。”梦魇就梦魇,脏东西就脏东西,既然避不得,那就坦然接受。她连更坏的事情都经历过,又岂会怕这些。
路西绽总是说什么便做什么,她不由分说地拉过行李箱,孟流琛看着她颀长笔挺的背影,叹了一声气。孟流琛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这个姐姐有着莫名的好感和亲切感了,因为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孤勇,她用冰冷的外表对抗这个世界,内心却又柔软得很,善良得很,这样的姐姐,他如何会不喜欢,不疼惜。
再次回到那个偌大空旷的别墅,路西绽没有急着换衣服,沐浴,而是将行李箱丢在了地上,趁着朦胧的夜色,一个人游荡在山坡。
夜晚的树林有些诡异,有动物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她拿着手电筒,走到了一颗老榕树前,上面有一根粗壮的树枝,吊着一根绳子,搭着秋千,她伸手握住绳子,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跟路书野来到这里的时候。
——苍苍,听说这里有宝藏,以前有很多人来这里寻宝。
——哥哥,你怎么也信这些凡人的无稽之谈。
——苍苍,好玩吗。
——嗯。
——苍苍,以后等你长大了,我在这里建一座城堡,你就是城堡里的公主。
——我才不要住在荒芜之地。
一些近在咫尺的事情,其实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在路西绽的记忆里,路书野在十年前的事故里丢了双腿,一个翩翩少年郎只能靠假肢过活。爆破案过后,路书野性情大变,对她也不似从前那么亲近。而她,也很少再主动去亲近他。一个人生活在这座荒山上的别墅里,独自过活。
“夏。”
每次听着她的声音,总是觉得无比的心安,好像所有的坏心情都可以烟消云散。乔倚夏握紧手里的电话,心里甜蜜:“苍苍。”
“没什么事情,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好啊,想听我的声音,那我就一直说话,让你听个够,好不好?”
“真肉麻。”路西绽倔强道。
乔倚夏哼了一声,并不与她计较:“见不到你的人,还不叫我说几句肉麻话么?知不知道,以前我从未讲过这样的话,可不知怎地,遇上你之后,以前觉得酸的话,现在只觉得浪漫。”
路西绽的鞋踩在山坡地面的树叶上,发出摩擦声:“最近过得还开心么?”
“说不上开心或是不开心。你不在国内,日子就如我之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你回国了,我们二人,还是要在两座城市生活的。”
“想不想以后每天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乔倚夏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了许多:“想。”
路西绽冷冷说道:“那你就想想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一直聊到乔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