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当萨蒂走进城市中时,她还是嗅到了那混乱交错的气味。她走过泥泞肮脏的道路,弯曲狭窄的小巷,夹在破败民房里的石头神庙。这一切都和十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迦湿给她的印象差别不大。
但再也不会有食香神在空气中跳舞,她在城市蜘蛛网般的街巷行走时,不会再回头想着要赶快回到姐姐那里去,否则她会生气……
她走到了城市中心金顶宫殿前的方场上。诸神再不光顾迦湿,金顶宫殿比她记忆里的还要显得破旧。
她在街边的台阶坐下来,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腥味冲进她的鼻子,她回头一看,旁边有个背着大背篓的尼沙陀中年女人,耳朵上挂着大金环,正在摊开几片大大的芭蕉叶,向上面摆放死鱼。
那味道让萨蒂觉得饥饿起来,与此同时,她有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见过这女人。
她开口跟她搭话了。
“阿姊,”萨蒂说。
尼沙陀女人抬头看她。“买鱼吗?”她问。
“不,我跟你打听点事……”萨蒂说,她心里想着要问女人有没有见过一对行医的双胞胎,然而话出口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在问十二年来习惯了的那些话。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皮肤很白的男人?”她问,“头发又黑又长,眼睛颜色很深,嘴唇长得很好看。”
尼沙陀女人一听她不是来买鱼的,就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萨蒂也转过头去。她也对这种被置之不理的情况习以为常了。
然而,就在她站起身来打算要走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又开口了。
“等等。”尼沙陀女人说,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你……你说那人,我见过。”
萨蒂猛然转头。
尼沙陀女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同时想起了什么极其令人不快又可怕的事情,一阵痉挛掠过她嘴角深深的沟壑。“是的,”她说,“我记得他。那个白得像石头,嘴角像是要笑,可真笑起来时却像毫无表情的……我见过他!”
萨蒂的身躯僵住了。她在鱼摊前慢慢跪下来。
“那……那是他。那就是他。您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她说,“什么时候?”
那尼沙陀女人眼里震惊和麻木一闪而过,厌恶和不耐烦又回来了。
“好多年前。”她扯着嗓子说,“那些天神还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她说着,朝地上啐了一口。“听说他们被罗刹打得很惨!”她用幸灾乐祸的声调说,“但愿他们全都死精光。”
萨蒂跪着没有动。
天神最后一次来这城市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她看到了他的踪迹,但只是残留的影像。
那是在她爱上他之前,他走过哪里,去过哪里,有过怎样的时光。
她站了起来。“谢谢你。”她低声说。
尼沙陀女人抬起头来,“不买鱼吗?”她说。
萨蒂转身朝广场另外一边走,尼沙陀女人在她身后又啐了一口。这情景让萨蒂想起来了,当时在迦湿城胡乱游逛时,她的确和这女人说过话。但现在她还记得这女人,这女人却再也认不出她来了。
萨蒂回过头。尼沙陀女人拎起鱼来,朝路过的人叫卖。她的背驼着,身体被生活压榨得干瘪枯瘦,嘴边泡沫星子四射。
这女人见过自己。她也见过湿婆。
他们两人的轨迹曾在这女人身上交错过。
萨蒂看着她,就像是巴不得想从她身上看到许多年前那个曾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她看着她,竟然舍不得转头。
她这么久久的回头,有人一头撞上了她。
“啊……对不起,请让一下!”那人喊着。
萨蒂回过头,和撞上自己的人面对着面。她的眼睛睁大了,对方的眼睛也睁大了。
“双马童!”就在萨蒂失声喊出来的时候,那双胞胎中的一个撒腿就跑。他原本抱着一个药箱,现在连药箱也不要了。
“等一下!”萨蒂忍不住喊。可双马童却跑得更快,他撞开挡在面前的路人,朝街巷深处跑去。
萨蒂追着他,可双马童的动作灵活极了,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又不能召唤雄狮,她越发地着急起来。
双马童跑到了一间破屋前,这屋子墙壁已经拆掉了,只剩下梁木和支柱□在天空下。突然之间,那些朽木轰地一声着起火来,嘎吱响着砰然倒在他面前,他吓得大叫,转过身来,另一根着火的梁柱又倒在他面前。街市顿时乱作一团,火在街道中腾起很高。双马童抬起眼来。他看到萨蒂穿过了火堆,朝他走过来。火焰在她面前分开,在她额前卷成细小的花朵。
他站在那里,发着抖,低下了头。
“干嘛要躲着我?”萨蒂问。这个双马童显然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对沙漠中的双胞胎了。他不再是个少年,已经步入成年,若是脸上没有那么多被生活碾压的风霜痕迹,也依旧算得上英俊。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是个凡人,如果不是他见了她就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