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听见大地震动。阴影自东方而来,黑潮涌过森林。这和我有联系吗?”隔了一会,因陀罗说。
“也许是联系在一起的,东方是永寿城所在的方位。天界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优哩婆湿想了想,“请您仔细地听我说。现在,可能有许多人在期盼您的归来。但您也有可能处于极大的危险当中。我想,最好我还是先回到永寿城去了解一下情况。您能信得过我吗?”
因陀罗看着她,点点头。
优哩婆湿弯下腰,把自己脚上的黄金与宝石镶嵌的足铃解了下来,递给了因陀罗。“我希望借黄马一用。”她说,顿了一下,“这是抵押。”
因陀罗看看她的足铃,又看看她。
“你骑红马走。它速度更快。”他说。
优哩婆湿愣了一愣。迅疾如闪电的高耳当然更好,“可是它是您的爱马呀,”她说。
“那匹黄马是我朋友留下的。”因陀罗说,“临走前他让我照顾好它……对不起,这么做并不是说我信不过你。”
优哩婆湿看着雷神。
“不……”她用柔和如蜜的声音回答。“能迎接您是我的荣幸。”
因陀罗把优哩婆湿扶上了高耳。“如果有危险,你就逃走吧!”他对优哩婆湿说,“如果让女子为我受伤,会令我的金刚杵碎裂成片,你犯不着为了我做到那步。”
我已为你走遍天涯。优哩婆湿朝因陀罗微笑,“我明白的。”
“此外……”因陀罗说,“如果永寿城里人们生活远比我坐在宝座上时快乐,那你也不用回来了。”他严肃地说。
优哩婆湿看着他,轻轻一拉马缰。高耳一声长嘶,撒开修长的四蹄开始奔跑。因陀罗目送着骑在马上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尘烟中。
高耳全力奔驰,犹如掠过山尖的云影。在它足下,山峦河川都构不成阻碍。优哩婆湿日夜兼程,不久就开始穿越人间的影子,前往四象之门。可是在通过那些界限的时候,她感觉那些无形的影子就像是充盈了琉璃砂,她感到喉咙里塞满了类似的东西,皮肤也发紧发痛,非常不舒服。越过界限后,周围的景物也没有变得更加鲜亮丰富起来,相反,都似乎蒙着一层黯淡的铁锈色。
她来到四象门前,下了马,轻轻拍了拍高耳。通晓灵性的高耳便自己转头离开去吃草了。优哩婆湿把衣服裹紧,用面纱蒙住脸,向永寿城走去。
她走了一半就停下来。
永寿城看起来似乎别来无恙,云中闪光的金顶依旧,她也看得到那些高耸如云的金桥和水晶楼阁,看得到花园和宽阔的大道。城市很完整,丝毫没有遭受破坏的痕迹。
可是它就是被彻底改变了。
似乎有只无形的大手,将永寿城如同魔方一般扭转了一遍,东方变成了北方,南方变成了西方,上变成了下,里面变成了外面,它的结构和空间被扭曲了、改写了,同样一间房子现在分别在城市的两头,却依旧完好无损,所有的建筑似乎都有些歪斜,一间挨着一间,螺旋似地指向一个中心。
优哩婆湿看得暗自心惊。她继续朝城中走去。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都脸色阴沉,忧心忡忡。就连守城的士兵也显得心不在焉,她没受到盘问,轻易就进入了城门。
她在被彻底改变扭转的城市道路上走着,不久就迷了路。桥梁架在道路上,楼阁出现在水池中,人们都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她嗅到空气中传来浑浊的气味,不禁脑袋发晕。走着走着,她终于发现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周围的歪朝一边的房屋也门户大开,无人居住。道路两侧落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琉璃灰尘,她走一步就印出一个脚印。
优哩婆湿停了下来。
“天啊,”她轻声说。
原来,并不是真的完整无缺的。
她站的地方原来曾经是一个巨大、平整的广场,周围花园环绕,筑着亭台楼阁,是典礼和仪式举行的地方。
现在那地方没了,连同周围一大片建筑和街道。地面整个地凹陷了下去。
在诸神的都市中央,她看到了一片汪洋血海。
整个永寿城都倾斜倒向它中心的这片血海。
血海上面笼罩着一层深红色的浑噩雾气,散发着可怕的气味,犹如人的哭泣,夜晚的黑暗和荒漠般孤寂。当优哩婆湿抬头看向四周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血池四周有四个巨大的神像头颅,她过去从未在永寿城里见过那样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头颅已经支离破碎,倒落在血池之中。
优哩婆湿想起了自己的梦。
就在这个时候,她意识到在那天晚上的某个时刻,天界许多部分坍塌、扭曲了,她看到的那些细微的粉末的确是天界的碎片。那创世之初分出来的七层天界,就在这个血池所在之地崩落、再度扭成一团,犹如几张原来叠好的贝叶被揉成团。
优哩婆湿呆然地看着这景象,她忘了拉紧衣服,面纱也从脸上掉落了。
就在此时,悄无声息地,一只手按在了优哩婆湿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