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放淡淡光辉。
可是她却感到自己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僵硬,不听指挥。她难以举起手,也无法迈动脚步。就像是扎根在了地面上一样。
萨蒂突然明白了。自己现在代替了那棵生长商吉婆尼花的树。冰冷和黑暗渗入她的躯干,她正在荒原上枯萎、逐渐死去。而商吉婆尼花则开得越发繁盛、光辉明亮。舍衍蒂就是这样死的。现在她也要这样死了。
潮水般记忆从金色花朵里涌入萨蒂的思维。周围不再是没有止境的死亡荒原,而是天国春天,绿草如茵、繁花盛开的花园。她依旧是那棵无忧树,但却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开满了娇嫩的花朵。她看到在树下的草地上坐着两个人。那是乌沙纳斯和舍衍蒂。乌沙纳斯看起来比现在年青,英俊得令人讶异,只有嘴角带着不羁意味的微笑从未改变。而舍衍蒂,她很美,简直像跳动的火焰一般耀眼明亮。他们彼此注视着对方,微笑着,然后乌沙纳斯站起来,从树上摘下一朵花。金黄色的花朵,与所有的无忧花都不一样。他将这朵花递到公主面前。
舍衍蒂眼看着红衣的公主接过了那朵金色花朵,插在了自己鬓边。
别去接,舍衍蒂,别去接!萨蒂在心里呐喊着,她拼命挣扎着,想要伸出手……
这种情绪太激烈了,绿意充盈的天国消失无踪,回忆化成灰色沙尘飞散开来。
所有的水分都被吸走,就连梦中的绿意和泪水都被吸干。
萨蒂从梦境里猛然清醒过来。
她睁大了眼睛,看到了现实。
她独自一人悬停在一个宏大的这个幽闭黑暗空间里,周围空无一物。只有商吉婆尼花依然正透过她的身躯散发光辉。
透过重重屏障,无数水的声音从她四面八方朝她压来。那些水都被囚禁了,它们是湖泊、河流、云和雨,晨雾和朝露,血和眼泪。它们携带着许多情绪,许多记忆,在绝望地呜咽哀鸣。
现实的回忆突然回来了。
是的……她被乌沙纳斯带到了天海之上……进入了魔龙埋骨之地……然后……
她已经被复活的弗栗多吞噬。
延迟来的恐惧犹如潮水袭来。
萨蒂再度尖叫出声,但随即她的叫声就曳然而止。
所见的现实令她窒息。周遭涌来的被禁锢的水的声音让她疯癫。
商吉婆尼花在她体内疯狂地鼓动,就像是颗失去控制的心脏,吞吃血肉,下一刻就要突破她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白色光芒照亮黑暗,湿婆从后面一把拉住了萨蒂。
“不要看!”他厉声说,“别去听!这景象会让你发狂的,收敛你的感官,回梦境中去!”
萨蒂不管不顾,依旧在湿婆手中挣扎着,那声恐惧的尖叫堵在她胸口里,就像要把她撕成两半。
湿婆掰过她的脸,吻了她。
萨蒂的身体僵住了。
在她身后,一度被剪短的头发正在疯长,回复到原来的长度。
现实潮水般退却了。他们再度被梦境包裹起来。
这里也没有山,没有树,没有花草。广大的原野一望无际,延伸到难以想象的远方。但是远处的丘陵缓慢地起伏着,勾勒出色彩分明的天际线。比起舍衍蒂的梦境来,这里倒是温暖得多。
天空中没有太阳,没有星辰和月光,光线不很分明,流动着难以诉说的颜色,仔细看去的话,又觉岛了世间所有的色彩。
湿婆的嘴唇离开了萨蒂的嘴唇。她呆然注视着他。
“那是什么?”她说。
那个吻里几乎没什么感情,因此她也忘了害羞。她只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未体验过的清凉甘甜,从他传递到她体内,遏止了那即将杀死她的枯萎和寒冷感。
“甘露。”湿婆说,“它保护了你。你的生气差点被商吉婆尼花从内而外地吸取殆尽。”
萨蒂看向周围。
“我记得这里。”她喃喃地说。
“你来过。”湿婆说,“这里是梦和天界的交界处。这是个虚构的空间,用来容纳你的心智,确保你不会被弗栗多同化。”
萨蒂战栗地抬头看着他。“那我……现在……”她说。
“你的确是在弗栗多的体内。”湿婆说。“你是它复活的心脏。”
萨蒂再度发起抖来,她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那些一度消失的水声又回来了,忧伤地在她耳中回响着,犹如海潮拍打石堤。在她周围,梦境又开始像流沙一样移动、变形、溃散,露出黑暗的现实景象。
湿婆伸出了手,伸进她脸颊两边垂落的长发,盖住了她的耳朵。
“冷静点。”他低声说。“闭上眼睛,别去想,别恐惧。”
他的手掌微凉,但带着坚定的力量。
萨蒂闭上了眼睛。她渐渐停止了发抖。脚下的地面再度坚实起来。当她再度睁开眼时,周围的景物又恢复正常了。
湿婆轻轻放开了捂住她耳朵的手。“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