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脑子已经空了,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着。
他痛,双眼通红,眼泪无声息地盈满眼眶。
他手上还拿着那张还没写捐款的信封,浑浑噩噩又似发狂地冲出演播大厅。
演播厅里那些还在一起合照的明星都忙着聚焦镜头,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颤抖和离开。
叶晨就这样双眼通红,浑浑噩噩地冲出了江浙电视台,有守着晚会结束的记者团团将他拦住。
“滚开!”
“滚开!”
叶晨状若疯狂地推开那些记者,疯狂地冲搡着,眼睛通红像一只受了伤的狮子。
那种眼神吓坏了那些记者,都被冲散开,叶晨疯狂地冲出,往大街上奔跑着。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在夜晚,都市的霓虹灯像掉落在在凡尘的星光,碎了斑斓。
“去哪里?”
“哎!”
“小伙子你吭一声噻。”
叶晨像失了魂,出租车司机问了几遍。
“机场,”叶晨嘴唇颤抖着,昏暗中,似乎可以听到他心也跟着在颤。
车子开了,流窜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上,灯红酒绿,碎了一地斑斓。
眼神已经失去了神采,他手里还抓着那张捐款的信封。
突然,他似入了魔,双眼充满了无尽的痛与恨,将手上的信封撕成了碎片,那神情咬牙切齿,状若疯癫,把窗户打开,碎纸屑迎着风飘散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像是破碎了的灵魂。
“啊”,他丢完碎屑,突然一声嚎叫,双眼挂满泪珠,抽搐地大哭了起来,像一个丢掉了玩具的孩子。
他丢掉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的心已经痛不欲生。
中年司机被他吓了一跳,差点手上车舵失控,口里的怒骂还没出声,便被他的哭声打断,那哭声听得这个中年男人都觉得有些悲伤,欲言又止。
蓦然一声叹息,中年司机摇了摇头,以为他是失了恋的孩子,沉默不语,安静地开车。
车厢后面,压抑而沉重的哭声,像是为了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而超度,从车窗飘散在虚无缥缈的空中。
…………
长运村,一个远离红尘喧嚣,偏远穷苦的小村子,交通不便,几十户人家过的紧巴巴。
前几年通上电,整个村子只有几台黑白电视机。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也许可以用一些最穷不过要饭,不死总能出头来安慰自己。
但很多人等他们真正在这种破落村子呆上个把星期,就知道最穷未必是要饭。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进过大医院,小病小灾只能硬着头皮扛下,等扛了几十年后,出了问题,才会被家人或者村里亲戚用担架抬几十分钟,才有机会坐上拖拉机,再到一个连像样街道都没有的乡镇上,乘坐巴士去县城,运气好的,上大半辈子的积蓄,能熬过去,运气不好,往往就是买一些止疼的药,抬回家等死了。唯有下葬的时候,才能风光一回。
这里的一切似乎是苦痛贫瘠的。
村子原先有一座学校,老平房,破败不堪,漏风漏雨,村里的老先生去世后,学校的几十个孩子就没人管了,荒废了将近一年,直到苏老师的到来。
她很年轻,很漂亮,都觉得像仙女,又会唱歌又会弹琴,是个很厉害的老师。村里的人都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闺女,比电视上的明星都好看。她很懂礼貌,很喜欢孩子,再调皮的孩子在她手里都变得乖巧听话。村里人不管老幼都发自肺腑喊她一声苏老师,这个时候,她总会笑得如一捧格桑般灿烂。
刚开始,一如这个村子的简陋贫苦,学校设施条件很差,纸糊的窗户,裂开的石灰墙,漏水漏风。苏老师吃在那里,住在那里,她坚持了三年。
两年前在外面赚大钱的叶老师出钱盖了一所小学,新课桌,新板凳,水泥的操场,高耸的旗杆。
去年,听说叶老师又出钱帮村里修路,路基都铺好了,比以前好走多了。
长运村的苦日子好像要到头了,整个村里都高兴。
每天,从学校窗户里传出的朗朗书声,是村子最大的天籁,袅袅炊烟,鸡鸣犬吠,一片安静祥和。
今天下午,苏老师依然站在新教室的黑板下,有条不紊地给五个年级的孩子分别授课,半年前,来支教的两位城里老师受不了村里艰苦的支教生活,呆了不到两个星期就走了,这已经是好几批了。这一下担子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肩膀上。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她走到教室门口,拉了一下钟,微笑说休息十分钟,孩子们一阵雀跃,围在她身旁。
孩子们说:“老师,我们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她答应了,带着孩子们来到水泥操场上,陪他们玩游戏,她总是母鸡,每一次都会很尽力地不让“老鹰”抓住一只小鸡,而孩子们都争着抢着去当那只可以扯住苏老师衣服的小鸡,今天苏老师玩的依然很开心,但玩到一半,她身体一摇晃,差点跌倒,脸色苍白。
孩子们都被惊慌到,围在她身边,瞪着一双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满是担忧。
她温柔地安抚着一群受惊的小兔子,笑着说没事,我坐一会儿,今天最后一节课我们讲讲各自的理想,好不好?
有的年纪小的孩子还不知道理想是什么,但都大声说好。
她慢步回到教室,悄悄捂着胸口,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晕红,手扶着讲桌慢慢坐下。
望着窗外,孩子们在操场上蹦蹦跳跳,她眼中温柔如水,那一抹晕红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