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童兵的声音虽然平淡,却始终带着一股隐隐的痛苦。作为常年生活在阴暗面的殷茹男,似乎稍微能够体会到。
一个连法律都没有学过的少年,因为一场陷害而承担了冤情,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法庭里。他的性命被101个陌生人所操控,只要里头有51个人点头,自己刚刚画出的将来,居然就会化为一场泡沫。在他孤苦无依的时候,这些所谓的警察和法官从未给他过任何温暖;而在他好不容易交上朋友之后,这些人却要用他来维护法律的尊严。
这种尊严,一拳打碎了又如何?整个体制崩坏,整个警局乱成一团,整个东海市的报纸上充满了丑闻,这又如何?这些从来没有给过我爱的事物,就算全部被毁掉,也没有任何可惜的吧?
咬着一缕垂下的秀发,殷茹男怔怔地望着童兵,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亲切,原来这个一举一动都充满严肃的前特种兵内心,也拥有着和自己这个小偷一样的不羁和愤怒。
两人的手轻轻相握,殷茹男用眼神无声地告诉他:做得对,换做是我,也会这么做。
童兵听懂了,他在欣慰的同时继续道:“放到现在,我当然不会做出这种歇斯底里的事情,但当时,我的确是做好了拼命的打算。为了不连累孟筱翎他们,我还用内功传音,让他们3个赶紧离开。不过……马小明和陈帅把孟筱翎骗了出去,他们自己却没有走。”
“他们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吧?怎么也这么讲义气?”
“他们不是要留下来和我一起走上死路,而是在想办法阻止我。”童兵解释道:“当时陈帅和我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让我不要乱动,我看得出他害怕得发抖,但还是走到我的律师身边,拉着他低声讲了几句。”
殷茹男好奇地以肘撑桌:“他说了什么?我记得你能听到很远的地方。”
“本来我是可以集中精神去听陈帅的话的,但是那时候,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被什么分散了?”
“马小明。”童兵的语气感动起来:“那个时候,那个文家请来的法律顾问,还在台上渲染着‘警门英才’的概念,把那个被我折断手臂的文警官描绘成了与众不同的英雄。整个庭里所有代表的情绪都被他轻易调动着,也就没有人注意到马小明的行动。我看到他很小心地接近着原告席,来到了那个文警官背后。”
“他要做什么?”
“他做了让全场都吓一跳的事情。”说到这,童兵不禁闭上双眼:“他忽然扑倒了带伤出庭的文警官,骑在他身上,用圆珠笔抵着他的眼睛。”
这番话听得殷茹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很奇怪是吧?看起来像是抢在我之前失去理智了。”
“这个马小明有点挑啊!十几岁就敢这么搞?”带着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殷茹男忍不住道:“他到底是学生还是在外头混的,居然用这种办法帮你?”
童兵点头道:“陈帅的确是普通人家出生,不过马小明那时候……的确是已经一只脚踩在黑道上了,所以他敢这么做也不奇怪。”
“那可是法庭啊,你不是说,他俩是想阻止你做傻事吗?”殷茹男仍然心有余悸道:“他这样在内庭上一闹,就算你后面还有希望翻盘,当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不是吗?”
“如果没有陈帅的那个计划,他这么做,的确是和我一起走死路了。”仰头喝空了手中的酒瓶,童兵抿了抿口中渐渐浓郁起来的苦味,低声道:“如果没有陈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