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减缓。她去方便的时候越来越多,几乎没走过三五个小硐,她就要去方便一次。夜晚,她辗转难眠,又起身扶墙,艰难走开。李柔风喊住她:“你去哪儿?”
她的声音已经不大发得出来,她说:“我去尿尿。”
李柔风道:“你没喝那么多水。”
她嘟囔道:“女人天冷尿多,你懂什么……”
到第六日昼夜相交之际,抱鸡娘娘支撑不住睡去,这一睡睡了两个时辰也未能醒来。李柔风见她身上火焰已经微弱如烛,不由得心急如焚,抱着她连呼“娘娘!”可她怎么也没有反应。他又去摇萧焉,萧焉也昏迷不醒。
李柔风咬着牙关,摸着抱鸡娘娘的裙角,扯下一根纱线来。他得继续去走,他感觉风势已经变化了,硐穴中的轰鸣声也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一样,极有可能出口就在不远处。他得去找,他得快快地去找,两个他已经无法放下的人的生命,都命悬一线,那线就在他的手中。黑夜之中,硐里阴气厚重,他腐朽得会慢很多。阳魃已经走不动路,他只剩下这一夜的希望。
李柔风离开后,抱鸡娘娘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又是地下河涨水的时间,汹涌的河水在一旁澎湃而过。火把还亮着,是这寒冷地硐中仅有的一点温暖。她感觉自己身上属于阳魃的热都已经流失殆尽了。
细瘦的手指颤抖着——到底还在动。她瞅着躺倒在一旁的萧焉,低头抖抖索索地打开了腰上的小布包。里面的银甲依然雪亮,她留恋地看了两眼,摸出一个亮晶晶的小瓶。
她慢慢爬到萧焉身边,艰难地拔开小瓶上的软木塞,一股甜腻的蜜香在空气中洋溢开来。
她吞了一口口水,吃力地挪开在瓶子上的目光,捏开萧焉的嘴,把这满满一瓶蜜水灌进了萧焉口中。
软木塞上还有一些凝固的蜜糖,她伸出舌尖,一点一点地把蜜糖舔干净,又把瓶口处残余的蜜汁贪婪地吮了个干净。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些力气,便用这力气狠狠地去掐萧焉的人中,“萧练儿……你……给我醒来!”
掐了许久,萧焉终是慢慢睁开了眼,火光闪动,他盯着眼前又瘦又小的女人。
他听见她说:
“萧练儿,我要走啦。你出去后,要给他造佛像,造好多好多的佛像,造得越多,他越是不会死。”
她又狠狠地掐他的人中,“你会做皇帝的。只有你才能让他一直一直活着,所以我救你,你懂了吗?”
她说完,便放开萧焉,瘫在一边大口喘气。裙子上的丝线仍然在不断被拉开,她慢慢地解下裙子,塞在萧焉手里。她朝着地下河慢慢移动。
忽的脚腕一紧,她听见萧焉微弱的声音道:“你去哪里?”
抱鸡娘娘说:“你就告诉他,说我走了,我不稀罕他,我要去儋耳,再也不回来了。”
她用力一挣,便挣开了萧焉无力的手。她扑向汹涌的地下河,隐约听见萧焉在她身后说:
“馒头……馒头……你一点都没吃是不是……你别……”
她很快就听不见了。
第45章
李柔风看到了荒野上的风。
风是有形状的,他极目所望,俱是庞大的、令人心悸的漩涡,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置身于荒野之上还是滔天海啸之中,他惊恐地跪下来,伏在地上,花了一些时间去适应这样令人恐惧的世界。
荒野上的风,和采石硐天中的风不一样,采石硐天中的风是被束缚的野马,狂躁而暴烈;荒野上的风,是恣肆的汪洋,磅礴而流溢。
这就是自由了。
李柔风紧紧地攥着手中细细的丝线,摸着右手边比他手心还要冰冷的石壁,将丝线缠绕在了一块突出的石棱上。
所幸抱鸡娘娘不穿绫罗绸缎,她穿葛布或者麻布的衣裙,她说比较凉快。这样的布料抽出来的丝线,又细又韧,不易断折,像她的人一样。
李柔风循着丝线的来路往回走去,从未感觉到自己的步履如此轻快过。他知道外面还有危险在等着他们,但这一关就要过去了。自从成为阴间人后,他才恍然察觉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人生,一重苦难紧接着一重苦难,仿佛永无终止,每每暂时得以喘息,那也只是为下一重苦难积蓄一点力量。抱鸡娘娘很适应这样的日子,而他竟是一直在向她学习。
他开始看到一点点明亮的希望。他的承诺不会空口无凭,他许诺给一个姑娘一点不一样的人生,他会做到的。他开始是大步快走,随即很快奔跑起来。萧焉会活着,抱鸡娘娘也会活着。他不会辜负他们,一个也不辜负。
他顺着丝线走到末端,摸到了裙子,然而裙子竟是在萧焉的手中,他心中一惊,四面环顾,竟没见着那簇火苗的踪影。他感到萧焉的手指一动,忙将萧焉扶了起来,靠在自己怀中。他道:“殿下,你醒了。”萧焉能醒过来,让他心中安定了许多。
萧焉张口,他闻到蜜香,萧焉道:“蜜……”李柔风摸着他的手指,感觉指向地面的某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