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横下心去,声音也平稳流畅了许多,“臣之所以说半年更好,是因为三个月后,陛下起居便一如平常,”他见太后依旧不明白,不得不又加了一句,“听政经筵,也一如平日。”
“当然是一如平日,皇帝素来勤学好问,”太后蓦地止住声音,“难道,难道就是因为——?”
“老娘娘所言极是。”眼见太后已经明白,魏府终于松了一口气,“臣查了这几年的内起居注,陛下之勤政,不说我朝,只怕就是从古至今都数得上,此固然是我朝之大幸,但陛下毕竟年纪太小,不宜太过劳心费力太过,加上陛下性情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种种郁结于心——”
他又叩了一个头,不再说话,但话里的意思殿里的人都已经明白:皇帝犯了旧疾,实在是因为政务繁重操劳太过。然而病根找到了,却反而让人觉得棘手起来——天子日理万机宵衣旰食,是大齐立朝以来列祖列宗一脉相承形成的风气,朝野上下,任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何况皇帝刚刚亲政,正是要紧的时候,也不宜放下政务静心休养,太后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向着魏府道:“你的意思是,倘若皇帝还这样,只怕日后也还有犯病的时候?”
“臣不敢说有,可也不敢确保没有。”魏府向上用力叩头道,“只是陛下勤政,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又苦心励志,耗费心血,实在,实在不是长寿之道。”
太后怔了怔,脸上掠过一丝颓然:“你在宫里当差三十年,规矩不用哀家嘱咐你。下去吧!”
魏府又叩了一个头,却行退了出去。许嬷嬷见太后只顾望着殿内的小鎏金香炉出神,不言声地悄悄出门,又仔细叮嘱了魏府一番,进殿见太后依旧怔怔的,强摆出个笑脸,向着太后道:“常言说得好,医生口里三分病,太医院的人老娘娘还见识的少了?一个个说的都是这一套,生怕上边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自己没看出来。小爷今早过来不是精精神神的?奴婢瞧着脸色好着呢!”
“唉!”太后怅然叹息,“当初我也觉得皇帝的课业重了些,可先帝的遗训摆在那里,那么些大臣满口的祖宗家法,政务上头的事,我又是一概不懂,实在怕耽误了她,辜负了先帝,可如今,皇帝倒是不贪玩不怠慢,可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小爷平常没什么嗜好,这上头倒是没什么好安排的。”许嬷嬷想了想,“小爷素来孝顺,要不,老娘娘就召些年轻人进宫来,也请小爷过来,一道陪着消遣?”
“这个主意不成。”太后摇头道,“元嘉那么要强,这头儿在我宫里耽搁得时辰长了,回头就要熬夜批折子找补回来,她本性不爱凑热闹,平日里都是替哀家撑场面,咱们这儿又不缺说话的人,何苦折腾她?”太后说着又叹了口气,“想个法子让她在清和殿里好好歇歇,才是正经。”
皇帝平日里除了读书就是理政,规矩得让人找不出一丝偏好来,许嬷嬷犯了难,忽然心里一动,朝着殿角努了努嘴:“老娘娘,这顾沅是个说要改宫律的——”
“不错。”太后精神一振,将顾沅召到面前,“魏太医的话你可听到了?”
顾沅咬了咬唇,极力不让自己的担心流露出来:“臣听到了一些。”
“你不是进谏皇帝,要改宫里的规矩么?说吧,怎么让皇帝能好生歇一歇?”太后见顾沅不语,想了想,又放缓声音催促,“只要是为皇帝好的话,你只管直说,哀家不怪罪你。”
“是。”顾沅道,“臣只是想,陛下当初与臣谈论西洋器物的时候,甚是有兴致。这些东西工巧有趣,臣少年时也甚是喜欢,比起政务来,费的心思也少些。”
“西洋的玩意儿?”太后茫然回首,与许嬷嬷对视了一眼,“皇帝喜欢这个?”
许嬷嬷仰起脸仔细想了想:“当初小爷提过,要把西洋的贡品挑一些,让造办处学着做,想来是喜欢的。也提过,要找些洋和尚问话,只是礼部给拦了下来,说是西洋玩意儿奇技淫巧什么的,怕小爷玩物丧志。”
“还有这回事?”太后沉下脸来,“先帝也请洋和尚教过算术,画过西洋画儿,怎么没人说闲话?既然这么着,你下午就去鸾仪司传旨,说是哀家的意思,听说如今洋和尚也来咱们大齐传经,哀家想要听一听,要市舶司会同礼部,挑几个老成有阅历的洋和尚进宫来讲一讲,若是讲得好,哀家也有布施,总不会让他们白跑一趟。”她看了顾沅一眼,又加了一句,“挑人的时候带她一道去,好生问清楚,免得进宫的人不合皇帝的意,白费了功夫。”
“是。”眼见太后再没了问话的兴致,顾沅叩了头,回身退到书案边,又一字一字抄了起来,太后皱着眉盯着她看了半晌,起身进了内殿,见许嬷嬷跟进来换茶,又低声问:“你瞧着怎么样?”
☆、第72章
“奴婢大胆说一句,瞧着倒是个敢说话的人,遇事情不推脱,有主意。”许嬷嬷道,“刚刚她抄的字,奴婢一张张都看了,笔迹倒是心平气和的。”
“举止是大大方方的。”侧殿内外寂然无声,只有香炉里沉香片爆开的轻响,太后斜倚在榻上,透过虾须竹帘向外望,顾沅依旧立在书案旁目不斜视地悬腕而书,青罗袍乌角带,连腰上的乌木牌穗都齐齐整整,没有一丝能挑剔的地方。
“当初我听了恭王妃的话,只以为她是个狐媚子,如今瞧着实在不像。仔细想想,当初阿郑说